654 貽禍百年
澹臺平川的話說完,整個暖廳變得非常安靜,沒有人說話,主要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們不是質疑澹臺平川所說的真實性,而是覺得很意外,非常的不可思議,他們曾經想過澹臺家和黑甲營的勢力應該不小,也料到金國和遼國可能會有一些探子,但沒想到這個探子的級別居然這麼高,連金國最尊貴的家族都被牽涉其中。
一時間,整個暖廳的氣氛變得很奇怪,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熱鬧的感覺,每個人都在盤算著應該問點什麼,但無論問什麼,似乎都不太合適。
就在這個時候,梅竹帶著膳房的僕從進來送上了他們的晚餐,正如沈茶之前吩咐的,看上去就非常的清淡,一點油星兒都沒有。
梅竹領著僕從在每個人的面前放了一張小桌案,把準備好的清湯羊肉、白菜燉豆腐、一小碟醬菜,還有一籠小包子放在上面,除此之外,還在沈茶的小桌子上面放了一個葯盞。
梅竹領著膳房的人擺放好了之後,向四人行了禮,默默的退了出去。
沈茶看著自己桌上的葯盞運氣,這是金苗苗特意為她調配的一副新葯,據說是有安神的作用。自從進了京之後,她耗神耗得厲害,沒有金苗苗的調理,恐怕會飽受失眠的困擾。只是,這葯比之前喝的更苦口,每每到了喝葯的時候,看著那黑乎乎的葯湯,總是心生膽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沈茶伸手端起葯盞,遞到了嘴邊,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也沒能喝下去。
沈昊林看看沈茶,看看她手裡的葯盞,輕輕挑挑眉。
「要我幫忙嗎?」
沈茶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沈昊林,發現她家兄長臉上的笑容異常的和善,說話的語氣也特別的親切。
「不……不用了。」她輕輕搖搖頭,「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不用客氣,我很樂意幫這個忙的。」
「是啊,是啊,小茶姐姐,我也非常願意為你效勞的。」
「沒有你的事,吃你的飯吧!」
沈茶送了宋其雲一個白眼,幸好這個葯每天只喝一次,要不然,這一幕每天都會上演三次的。
她再次嘆了口氣,抬起頭,無意間對上了澹臺平川的笑臉,頓時感覺到壓力更大了,這位比她家兄長表現的更加直白,那意思就是說,如果不老老實實喝葯,他不介意親手灌她。
「我喝,我喝!」
屏住呼吸,沈茶閉上眼睛,一口氣將葯喝光。難以言說的苦味瞬間瀰漫了整個口腔,她不自覺的把整張臉都皺巴成了一團。
「張嘴!」沈昊林看到她這個樣子,從旁邊的小桌子上面拿了一塊蜜餞,丟進了她的嘴裡,順手又拿過那個葯盞,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你這段時間是得罪苗苗了?這個味道可真沖。」
「我也在反思這一點,感覺今天的葯,比起前幾天更加的難以入口。」
宋其雲看到這兩個人又湊到一起開始說悄悄話,朝著已經喝上羊湯的澹臺平川聳聳肩。
「前輩不要自已,習慣就好了,他們經常是這個樣子。」
「他們的感情很好,我們就安心了。」
澹臺平川是知道軒轅家和沈家的那個婚約的,訂立婚約的當天,他也在場,也是見證人之一,看到這兩個娃娃的關係親厚,他心中也是高興的。
宋其雲不知道澹臺平川心中所想,只是覺得這位前輩並不像傳說中的無情,也是個對小輩很和善的人。澹臺家的人如果不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犯了忌諱,相信這位前輩也不會下那麼狠的手。
「前輩,晚輩有一事不明,還請前輩賜教。」
「你說。」澹臺平川夾了一塊羊肉,放入口中慢慢的嚼著,「是跟薛侯夫人有關?」
「是!」宋其雲點點頭,拿起一個小包子,咬了一口,「前輩說,那位金國大王子的母親是黑甲營的探子?」
「算是吧,但準確來說,應該是我弟弟安排的探子的後人。」看到沈昊林、沈茶停止交談,把目光投向自己,澹臺平川又喝了一口羊湯,說道,「我們那個時候可沒有什麼遼,也沒有什麼金,但那裡也確實不是梁國領地,隸屬一個比較彪悍的游牧部落,應該是遼、金的前身。這個游牧部落對梁國一直都很嚮往,總想著打敗梁國,佔領梁國的土地,可惜,徒有狼子野心,從來沒有成功過。不過,這也不妨礙我們在那邊安排眼線。不僅僅是澹臺家在那邊有探子,任何一個領兵的大族在那邊都安排了眼線。」
「當時您弟弟負責那邊的消息來源?」看到澹臺平川點點頭,宋其雲一臉的佩服,「這個探子還挺有本事的,不僅在那邊扎了根,還成為了金國的大貴族,家中的女兒還成為了金王的王后。探子做到這個份上,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這個話可不敢亂說,其他大族的探子有沒有成功,我們一無所知,不能太武斷的下定論。」澹臺平川擺擺手,「薛侯夫人的外家是我的探子,大王子生母那邊是我弟弟的探子,不僅僅是大夏與金之間的對立,也是我與我弟弟之間的宿仇與對立。這兩個人無論多麼的相愛,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他拿起一個包子,慢慢的啃著,「還真是很可惜,這兩個人情投意合,也算是郎才女貌,但卻沒有該有的緣分。」
「前輩,說句不客氣的話,或許您會生氣,但我不得不說。」宋其雲一臉的嫌棄,「這個黑甲營還真的是貽禍百年,只要是跟他們沾上關係的,似乎就不會落得一個好下場。」
「我不生氣,這是事實,我很贊同你的觀點。」澹臺平川朝著宋其雲笑笑,看看沈茶,「想說什麼?」
「大王子曾經在西京做質子,前輩那會兒就已經發現他的身份和來歷了?」吃完了蜜餞,感覺口中的口味被壓制住了,沈茶又喝了兩口羊湯,這才徹底的緩過來。「我記得當初看卷宗的時候,這位大王子所打出來的王旗與黑甲營的標記頗為相像,但又有區別,可以確定不是同一個。」
「他在京中為質的時候,我跟阿靚在那邊駐守,發現這位大王子有問題,也是回來之後的事情了。」
澹臺平川吃飯的速度特別快,那一大碗羊湯和小包子很快就沒了,他有點意猶未盡,但也知道晚上吃太多對身體不好,只能皺著眉頭,跟沈茶喝葯似的,一點一點的啃著白菜燉豆腐。
「這麼說,完顏喜也是……」
「不!」澹臺平川搖搖頭,「大王子的生母在生下大王子之後就過世了,你們那位小朋友的母親是老金王后娶的。」看到對面三個人瞪圓了眼睛,他笑了,「早就說過,史料這種東西不能輕易相信的。」
「如果不是一個母親,他們兄弟的關係未免也太好了吧?」
「他們不知道。」澹臺平川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那位小朋友的生母長得與過世的王后一模一樣,老金王思念王后,找了個人來代替她。」
「這……」沈昊林、沈茶和宋其雲相互對看一眼,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真如前輩所言,倒是能解釋探子為何查不出真正的消息。」沈茶嘆了口氣,看著面前的餐食,突然沒了胃口,「家醜不可外揚。」
「小茶說的不錯,不過,這樣一來,你也不用擔心扶上位的是個仇家了。」澹臺平川繼續和他的白菜燉豆腐做鬥爭,「你們想問先薛侯夫人的案子該如何了結,你們該如何跟薛侯交待。其實,實話實說即可。我雖未見過薛侯,但也知其是深明大義的人,知曉其中的內情,必然不會再繼續糾纏。」
「願聞其詳。」
「先薛侯夫人身上的最大罪責,就是寧王殿下的降生。寧王殿下的身世,你們應該已經很清楚了。雖說她事後才知曉老夫人的情況,但悲劇已經鑄成,作為促成這段孽緣的主謀,沒有讓她立刻為此負責,已經是很仁慈了。否則,不等大王子的事發,她早就已經沒命了。而且,黑甲營在寧王殿下的身上發現了他另外一個身世,進而引發了之前那一系列對皇室、對朝堂重臣的騷擾,這些都應由先薛侯夫人負責。」
「老侯爺和我們的父親、母親是否知道寧王殿下的另一重身世?」
「不知。」澹臺平川輕輕搖頭,朝著沈昊林和沈茶笑笑,「但先帝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