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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7章 黃龍勿至

  延康三年,


  河間鄚縣,井現黃龍。


  次日,未到辰時,整個大營便已經活了過來,跟著邢子昂前來西涼的官吏們紛紛走了出來,其中就包括了那位來自與倭島的大儃都,大儃都雖不是中原人士,可是這些年裡,他跟著邢子昂在河北,在西北進行了認真的考察,對當地的風土人情,那都是相當的了解,他剛剛起身,換了衣,洗浴之後,就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仲長統拉著走出了營帳。


  來到了一處空地,邢子昂坐在席上,微笑著與周圍的人打著招呼,手裡還持著碗,邢子昂走了過來,朝著邢子昂一拜,連忙坐了下來,大儃都也是拜見了邢子昂,跟著坐在了一旁,立刻有奴僕上前,為他們兩人也端來了食物,仲長統看著碗,無奈的說道:「又是米粥啊……這都吃了半個月了.……唉.……」


  邢子昂笑了笑,從自己的碗里夾住一塊薄薄的肉片,放在了他的碗里,「朝中也不容易,你就體諒一下.……這米粥啊,分與服役的百姓們,還能夠堅持很久.……陛下也不容易……」,仲長統看著自己碗里的肉片,說不出話來,笑著點了點頭,便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大儃都並未抱怨,認真的吃著飯。


  「大儃君……你的書可是寫完了?」邢子昂問道,大儃都搖了搖頭,說道:「北方差不多是寫完了,可南方……還未曾涉及.……」,大儃都一直以來都是想要寫一本關於大漢各地風土人情的書,邢子昂知道之後,也是非常的高興,一直都是在催促著他,邢子昂想了片刻,方才說道:「或許,你可以寫成兩本。」


  「一本專寫北方,一本專寫南方,入土之前,我很想好好讀一讀你的書!」


  「邢公!!」正在狼吞虎咽的仲長統有些不悅的叫道,邢子昂這才無奈的苦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人都是要死的,你又何必執著呢……」,看著仲長統愈發不善的模樣,邢子昂這才沒有言語,昨晚,他不過是說了一句將自己安葬在這裡,就被仲長統懟了半個時辰,這孩子啊……

  又過了片刻,三人都差不多吃完了,邢子昂這才緩緩站起身來,說道:「吃完了,那就去忙罷,公理,你去囑咐一下後方那些官吏們,做枕木的時候,一定要先處理好,寧州馳道就出現了枕木腐壞的事情,這裡可不能再次犯錯啊,大儃君,你去前方,督促一下先行夯土的官吏們,路基要夯築的厚實些.……」


  聽著邢子昂的吩咐,兩人點了點頭,這才連忙離去,邢子昂又親自到了一旁,指揮著官吏們進行鋪設枕木,馳道從秦興,一直都是皇帝出巡所使用的軌路,除了皇帝,沒有人可以使用,孝康皇帝仁義,廢除了先例,馳道方才成為了供天下人使用的道路,並且還對馳道做出了改變,從天子專屬,變成了供天下人往來的大道。


  因是軌路,故而馬車在馳道上的速度很快,還是得感謝始皇帝的車同軌,否則,馬車能否在這樣的軌路上行駛,還是一個大問題,邢子昂計算著距離,每隔三丈便要栽種一棵樹,這樣的行為,從前秦便有了,主要還是因為修建馳道需要耗費太多的木材,故而要栽種樹木,作為補償。


  到了近期,這樣的傳統大多都被廢除了,因為實在是太麻煩,何況,伐了這些樹木,能有什麼不妥之處呢,何必要大費周折的去栽種?


  可邢子昂卻不是如此想的,無論工程有多麼急切,他都沒有忘記要栽種樹木,他在寧州就是如此辦的,如今的寧州馳道,來往的路人常常能看到那些剛剛長成的樹木,隨風舞動,就好似在與路人招手,在夏季,顯得格外美麗,河北人將這些樹木稱為邢公木,以示對邢公的尊崇。


  眾人忙碌了一日,邢子昂也沒有停下來,一邊指揮著眾人,一邊栽種樹苗。


  至於夜晚,眾人方才開始休歇。


  邢子昂剛剛回到了營帳,仲長統便來尋他,坐了下來,仲長統這才興緻勃勃的問道:「邢公啊,我遞過來的奏表,可曾讀完??覺得如何啊?」,邢子昂從案上雜亂的文牘里取出了一篇,問道:「你是說這個?」,仲長統點了點頭,邢子昂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我覺得不妥。」


  「為何啊!!怎麼會不妥呢?曹司徒在荊州就是施行了此政,使得運河進度極為迅速,將工程包辦給地方的大族,讓他們出工出力,廟堂只需要在事成之後給與他們一些好處,這事情就能辦完,國庫又不富裕,在這種時候,能早日完成這些,是天大的好事啊,邢公怎麼會覺得不妥呢?」


  邢子昂皺著眉頭,神色堅毅的說道:「修建馳道,乃是孝康皇帝親自囑咐與我的大事,幾十年來,我絲毫不敢懈怠,儘力而為,交給他人來辦,我實在是不放心,何況,那些大族來修建開鑿,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只會想辦法做的更快,而不會做的更好,我不能為了追求進度,就放棄馳道的質量.……」


  「從古至今,多少人都在修建馳道,可那些馳道如今在哪裡呢?都是早早就被損壞,利於一時,而非千秋,你說,是我邢子昂的名望重要,還是馳道發揮的作用更重要呢?」


  邢子昂問道。


  仲長統一時竟無法反駁,只能嘆息著,說道:「若是邢公不願,按著如今的進度,最快也要兩年的時日,才能完成這西州馳道啊……」


  「怎麼,你是覺得我活不過兩年麽?」


  「當然不是,邢公,滿朝大臣,我最敬佩的,就是您,你不該在這裡荒廢時日,您應該回到廟堂,接替曹操啊……」仲長統說著,邢子昂卻是放聲笑了起來,「司徒又如何?我覺得啊,這地方上的亭長,與廟堂里的三公,都沒有區別,都是為天子分憂,治理天下,待在哪裡,又有什麼區別呢?好了,快去休歇罷,明日還要忙呢!」


  仲長統起身,朝著邢公長拜,這才轉身離去。


  他剛剛離去,大儃都走了進來,懷裡抱著一堆紙張,顯得有些吃力,他將這些厚厚的紙張放在了邢子昂的面前,邢子昂有些吃驚的看著他,大儃都坐在了他的面前,什麼也沒有說,他言語不多,平日里也是寡言少語的,只愛自己去看各地的風景,其他事情,他卻是不愛參合。


  邢子昂可是耗費了不少的功夫才將他請來幫助自己,邢子昂翻看那些紙張,看了起來,這一看,邢子昂便是愣住了,這些類似與地方志,開頭都是些縣城的名字,顯然,這些縣城都是大儃都曾親自去探查過的,隨後的記載中有對這裡風土人情的詳細描寫,邢子昂翻了翻,大儃都已經記錄了數百個縣城。


  「好,好啊,你寫的很好啊!」邢子昂欣喜的說著,他抬起頭,看著大儃都,說道:「我能否抄寫一遍,我想送到雒陽去,讓陛下也看看,你這些記錄,完成能放在書館內啊,尤其是對那些準備前往地方的官吏們,作用巨大!!」,邢子昂激動的說著,大儃都卻是說道:「邢公不必抄寫,直接送去便好……」


  「這樣罷,我上奏陛下,讓廟堂印刷幾本,將這原本再送回來,此物珍重,你還是留在自己身邊較好,或許還能傳給你的後人.……」邢子昂說著,大儃都也就點了點頭,看大儃都欲言又止的模樣,邢子昂心裡也是明白他的想法,邢子昂笑了笑,說道:「我知道心不在此,也是我耽誤了你的時日,讓你在這裡陪著我.……」


  「我也不留你了.……明日,我會給你些錢財,車馬,再給你兩位奴僕,你便去遊歷天下罷!」


  大儃都心裡卻忽然有些不舍,邢子昂說的沒錯,他一直都是想要四處遊歷,若不是邢子昂,他根本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待如此之久,可是,他又不想就這樣離開邢子昂,「好了,此事就如此說定了,你去罷,明日就出發,我還期待你的下一本呢!」


  「多謝邢公!等我遊歷完了,我定然會回來找邢公!」大儃都朝著邢子昂大拜,邢子昂溫和的笑著。


  送走了大儃都,邢子昂這才有時日來處置自己的事情。


  獨自坐在營帳里,看著案上的諸多奏表,在燭火之下,他卻是有些看不清了,年紀越來越大,這眼力也不好了,邢子昂苦笑著,將奏表舉起來,對著燭火,眯著雙眼,認真的看著,這才勉強能夠看清上頭的文字,這些都是各地官吏們遞來的,有的是來要木材的,有的是來要食物的,還有的要邢子昂的批准。


  處理好了這些,已經是深夜。


  躺在床榻上,邢子昂卻遲遲未能入眠。


  人一老,總是愛回憶往事,一遍一遍的回憶起來,生怕自己哪一天就記不清了,他還記得,未曾立冠的他,跟著一群準備討伐年少天子的士子們,前往解瀆亭,他還記得,何子握著劍,兇狠的問他,是否與那些人是同夥,他還記得那條金色大魚,他記得那一句留侯.……邢子昂笑了起來。


  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啊。


  他曾擔任衛尉,後去屯田,跟著王公施行新政,操辦考核,設置官學,在揚州接替王公,進行海外貿易,在賀州防災,運輸物資,協助袁逢,革新稅賦,去了尚書台,處政二十載,辦理一切政令,如今又在四處修建馳道,自己這輩子,就這樣糊裡糊塗的過去了啊。


  夜裡,伴隨著一聲聲蛙鳴,邢子昂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邢子昂睜開了雙眼,他此刻已經是有些喘不過氣來,邢子昂咬著牙,吃力的坐了起來,心臟的跳動漸漸變得緩慢,他能感受到,死亡已經來臨,邢子昂有些痛苦,張大了嘴巴,用盡全力呼吸著,周圍隱約傳來了龍吟聲,又有金光閃爍。


  「不可.……不可啊,馳道還未曾修完.……不可……不可……」邢子昂不斷的搖著頭,拚命的呼吸著,雙手握成了拳,他瞪大了雙眼,嘴裡不斷的呢喃著,渾濁的眼裡滴落著熱淚,忽傳來一聲暴呵,龍吟聲忽然消失,邢子昂漲紅的臉色漸漸又恢復了過來,他喘著氣,茫然的看著周圍。


  坐了許久,這才又躺了下來。


  明日還要忙,早些休歇。


  黃龍勿至,與我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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