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振作與計劃
秋去冬來，白雪皚皚，起源平原上早已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雪。
哈扎坦站在石牆之上，看著海澤部族內外的雪景，有些出神。
海澤部族之中早已從戰爭的陰影之中恢復過來，再次恢復了正軌。
雖然戰爭之中損失了大部分戰鬥力，但所幸的是海澤部族的大部分人都進行過訓練，不至於喪失狩獵能力，再加上早已收割的糧食，今年冬天並不難熬。
這一切都多虧了達達尼昂的戰後指揮，才能這麼快的恢復。
轉過頭，看了看與他並肩站在石牆上的少女，恍然間，似乎又一次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一幕。
「真是不容易啊，達達尼昂大人。」
感受到身旁少女身上的冰冷氣息，哈扎坦試著與她搭話。
然而，少女並沒有搭理他的打算。
許久之後，達達尼昂忽然轉身，離開了石牆，向著瑞文戴爾飛去。
在她身後，哈扎坦長長地嘆了口氣，伸出僅存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發黑的肩膀。
以前的達達尼昂並不是這樣的，原本她雖然冷，但那只是因為她對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
而現在的她，渾身縈繞著令人心寒的冷意，拒人於千里之外。
達達尼昂確實變了很多，當她親眼看到姊妹的屍體，以及母親大人殘破的載體時，她就變了。
改變她的到底是什麼？是悲傷？還是憤怒？
達達尼昂不知道，別人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雖然外面已是一片冬季景象，但瑞文戴爾之中仍舊鬱鬱蔥蔥。
瑞文戴爾沒有冬季。
在核心巨樹的魔紋控制下，瑞文戴爾四季如春，風調雨順。
這樣一片繁茂的景象，在雪景一片的起源之地中顯得十分的突兀，但卻又如此自然。
只是如今的瑞文戴爾之中充滿了嚴肅的氣息，以往的活力、輕鬆與怡然自得全然消失，剩下的，只有令人感到壓抑的沉重。
達達尼昂在核心巨樹之前落下，向著核心巨樹行了一禮，而後便靜靜的站在那裡。
她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並等著母親大人出現，但往往等到第二天太陽升起之時，母親大人也沒有出現。
母親大人心中的悲傷，一定比自己還要多好幾倍。
達達尼昂低下頭，望著地上生長著的花草，有些出神。
時間漸漸的流逝，太陽落下，月亮升起。
過了許久，月亮落下，太陽再一次升起。
第二日已經到來。
達達尼昂嘆了口氣，母親大人還是沒有出現。
她活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腳，飲用了些月亮井水補充體力，而後便再次向著海澤部族飛去。
海澤靜靜的看著達達尼昂離開瑞文戴爾，他的腦中一片沉靜。
他已經維持這種狀態有數月之久。
系統對於「鑰匙」的處理，早已經完成，系統也進行了一次升級。
這次的升級給他帶來的是一個資料庫，一個查詢系統，系統擔當著翻譯者的角色，使他能夠與世界意志之間進行對話。
幾乎是在了解了這一功能之後，海澤便向世界詢問了蘇里爾所說的那場戰爭。
只是很可惜的是，對話能夠進行到多深，取決於他的力量。他現在的力量還太弱，根本無法了解到戰爭的原貌。
但這不妨礙他知道，那場戰爭到底有多慘烈，如果沒有那一場戰爭，此時這個世界就不會是這麼落後，也不會有裸猿一家獨大。
蘇斯——或者說蘇里爾——交給了他一個很重的擔子，這涉及到了一場波及這整個世界的安危。
敵人很強，強到不傾盡世界之力無法對抗。
當心中的魔障被破除，海澤就已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他用了足足數月，來反省自己以往的所有事，所有決定，他希望自己能夠從跌到的地方再一次站起來。
海澤最終想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做。
他需要完成蘇里爾交給自己的重任，不為別人，只為了自己的生存。
為此放棄無謂的堅持，面對現實，讓自己變得更堅強。
以往的記憶，被他剝離了出來，成為了一份獨立的資料，就像是他腦海中的其他知識一樣。雖然他還記得，但這份記憶已經與他沒有了任何關係。
海澤現在只是萬樹之靈，與以往的凡人海澤再也沒有了任何聯繫。
「比靈，達達尼昂，納茲，現在到會議平台來。」
實驗平台中，比靈正趴在桌子上，望著貝利亞獃獃的出神，忽然聽到海澤久違的呼喚，忽然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咕唧！？」
她忽然的動作嚇了貝利亞一跳，這隻樹精靈模樣的菌團反射性地往後退了一些，表面也開始泛白——那是菌絲纖維化時的模樣。
但很快，貝利亞就又放鬆了下來，再次恢復了原狀，有些疑惑的看著比靈。
「呼呼！貝利亞，我先離開一會兒，你乖乖的不要亂動哦！」
比靈安撫了一會兒貝利亞，然後便離開了實驗平台，只留下一臉茫然的貝利亞。
實驗平台與會議平台之間並不遠，只相隔了數十米的距離，比靈出了平台之後徑直向上飛，一會兒便來到了這裡。
「母親大人，我過來……了……」
比靈剛一落地，便高興的喊道。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早已等在裡面的納茲，頓時，欣喜地心情便化作了怯懦。
她看了一眼納茲，然後便低下頭，默默地走到了一旁。
雖然母親大人沒有回應自己，但是周圍縈繞著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著她，此時母親大人正在注視著這裡。
所以她沒有絲毫急躁。
畢竟，達達尼昂還沒來呢。
「母親大人。」
當比靈這樣想著的時候，又一道身影來到了會議平台之上。
比靈看去，正是剛離開不久的達達尼昂。
達達尼昂輕巧的落地之後，便走了進來，雖然她的臉上仍沒有什麼表情，但比靈卻能感覺得到她心中的振奮。
「既然人都齊了，那麼我們就開始開會了。」
會議平台上，魔素涌動，接著，海澤的影像便出現在了會議平台之中。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在場幾人便各自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海澤來到了圓形會議桌前，看著僅剩的兩人一蜂，心中有些感慨。
少了楔拉，少了一個頭腦。
少了溪谷莉娜，少了一份活力。
這份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海澤便將它驅逐出了腦海，以後，在這裡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整理了一下思緒之後，海澤手一揮，一副地圖便出現在了在場三人面前。
這是一份圓形的地圖，來自於他的資料庫。
在地圖的正中間是一塊巨大的陸地，陸地上山巒縱橫，植被茂密。
而在陸地周圍，則是一圈巨大的海洋，面積之大，足有陸地的數十倍。
在海洋之上，還零零散散的坐落著幾塊比較大的島嶼，以及無數小型島嶼群。
「這是這個世界的全貌，」見幾人都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海澤解釋道，「簡單來說，是一份世界地圖，這份地圖很重要，之後的所有事情都需要它。」
「先說說這次會議的主題。」
海澤拍了拍手，魔素一陣波動，模擬出了拍掌的聲音。
「我需要你們幫助我，統一這個世界。」
他指著地圖，說道。
「所有的生物，最後都需要臣服於我，為了這一目的，我需要你們竭盡所能地幫助我。」
「甚至為了這個目的去死。」
比靈與達達尼昂都點了點頭，而納茲則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為了達到這一需求，我需要確保所有人的忠心。」
比靈與達達尼昂對海澤有著歸宗效應，他可以信任她們，但是納茲——
聽到海澤的話，納茲抬起了頭，看著他。
「我知道您的意思，海澤大人。」
納茲的話語中十分的平靜，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我們重新締結誓約。」
「好。」
海澤點了點頭，雖然納茲的配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這是好事。納茲願意主動締結新誓約，就免去了他承擔違反誓約帶來的風險。
很快，他們最早定下的誓約在雙方的同意之下作廢，一份新的誓約被提交了上來。
這是一份忠誠誓約，簽訂誓約之後，納茲將會對海澤保持忠誠。
簽訂完誓約之後，海澤看著身旁的地圖，思索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們現在身處的位置是這裡，世界的中心點，起源之地。」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地圖的中央亮起了一個白點，這白點很小，小得微不可察。
「這白點就是我們如今掌握的地盤，包含起源森林與起源平原。」
「起源之地中蘊含著世界的秘密，幾乎所有神明都對這裡垂涎三尺，我們想要在這裡立足，將會十分的危險。」
「來說說地形，往北是橫跨大半個大陸的起源山脈，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可以讓我們暫時不用擔心來自北方的攻擊。」
「在東部則是一條大河，這條大河北起自起源山脈，水流湍急，上游口有數十米寬，下游口足有近千米，這對於大部分裸猿來說是難以逾越的鴻溝，所以可以稍微放心一些。達達尼昂，之後你組織一些凡人，去那裡駐紮警戒，成立一個新的部族，到時候讓一棵巢穴古樹跟過去即可。」
「剩下的需要我們警惕的，就是南面與西面，這兩個方位，一面是楔拉以前所在的森林，一面是另一片平原，我們不清楚其中還有沒有其他的勢力，所以需要嚴密進行防守，這些我會親自進行。」
「不過這些距離我們尚且還有些遠，當前的緊要事務是提升我方整體實力，這樣才能在起源之地徹底紮根。」
「現在的形勢大致如上，接下來我安排一下你們各自的職責。」
說到這裡，海澤頓了頓，再次看了看在座的幾人。
納茲的戰鬥能力並不強，甚至整個種群的戰鬥力還不如一棵精英樹人。
但她有她的優勢，數量便是其一，之前的戰爭中她的表現十分好，這無疑是一次成功的嘗試。
比靈的研究能力很強，她的頭腦聰明的過分，但是她始終只有一個人，這無疑拖慢了她的效率。
海澤雖然有時候也會與她一起進行研究，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斤兩，他並不聰明，不適合做研究。但是除了他之外，還有數量不少的凡人，這裡面總會有一兩個適合的人才。
達達尼昂雖然戰鬥力很強，但她的強處並不是戰鬥力，而是強大的統御能力，無論是內政，亦或者是戰爭，她都遊刃有餘。
但是這僅限於當前這樣的小規模統領，一旦規模擴大，她總會遇到瓶頸，所以，她需要找到幫手來為她分擔一些事物。畢竟，要做好統領的工作，並不是把所有事物都攥在自己手裡就行的。
「納茲並不適合戰鬥，所以今後你只需要繼續負責進行計算輔助即可。我會為你提供所需的所有資源，而你只需要不斷的擴大規模，並提高運算能力。」
「比靈，我有一些新的研究課題要交給你，不過這個等會議之後再說。從今天起，你在研究之餘，需要抽出一些時間，前往凡人部落，進行教學，挑選出合適的人選來幫你進行實驗。」
「達達尼昂，你平時除了負責進行凡人們的操練，盡量提高他們的作戰能力之外，還需要需要注意各個人才的發掘，無論是比靈所需的人才，還是能夠幫你分攤事物的人才，等到有了相應的人才之後，你只需要專心於內政指導即可。」
「人才，人才是最重要的資源。」
「你們不需要一直這樣做下去，當你們培養出第一批人才之後，就可以讓他們接手這一部分工作，進行下一批人才的培養。」
建立一個完善的教育系統，將會快速的提高種群的智慧水平，雖然短期內沒有什麼成效，但是當時間線放長，產生的收益將是不可限量的。
超越時代的文明？
海澤幾乎能夠預想到那時的場面。
會議並沒有持續太久，海澤僅僅只是簡明的說明了當下的情況，以及他們需要做的事情，至此會議便算是結束了。
中央廣場的一角，開完會議之後，達達尼昂便站在那裡，怔怔地望著一棵樹苗出神。
那棵樹苗十分纖細，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淡淡的異樣氣息，彷彿只是個普通的樹精，但擁有指揮樹精的許可權的達達尼昂很清楚，這顆樹苗並不是樹精。
海澤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身旁，看著她的神色，心中也有些悵然。
「母親大人。」
注意到海澤的出現，達達尼昂連忙向著他行了一禮。
海澤擺了擺手，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望著這顆樹苗。
許久之後，他才向著達達尼昂望了一眼。
「以後這個就交給你照顧了，每天一捧井水澆灌。」
「是的，母親大人。」
達達尼昂點了點頭，她又躊躇了一會兒，才問道：「母親大人，這棵樹難道是……」
「沒錯，」海澤點了點頭，「所以我才會將它交給你。」
「我會照顧好它的。」
聽到達達尼昂鄭重的回答，海澤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那棵樹苗。
許久之後，他才嘆了一口氣，消失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