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華美籠子囚於此
雕花檀香紫檀木床上,鋪墊著精細繁複花紋的錦衾,明黃而柔軟的錦衾之上躺了一人,素衣被染上了不少塵埃,其間還夾雜著斑斑點點的血跡,一向喜好幹淨的子卿,竟也睡得香甜。
床榻之前,默默站了一人,看著她平穩起伏的胸膛,心中不由感歎,這幾日當真是累壞了她,
陽光暖暖灑下,子卿墨染的長發散落在錦衾之上,嘴角,鼻尖等處閃爍著細細的光芒,略顯蒼白的臉頰上還殘留著飛濺而來的血跡。
夙夜伸出手,愛憐的撫上子卿的臉頰,入手是柔軟的肌膚,明明是這麽細嫩的女子,當初他怎麽就會認為她是男子呢?
睡得正好的子卿覺得臉上有些癢癢的,一掌拍去,掌風淩厲,夙夜黑眸一凜,抓住子卿手腕,成功抵擋住了迎麵而來的掌風。
她不是說過不會使用武功,那麽在這睡夢中這一擊完全是本能,剛剛那一掌有多厲害他當然清楚,難道她騙了他?
手腕被一人捏著,子卿被驚醒,才睜開眼,就看見夙夜帶著打量的眼神,自己的手腕還在他手中,
“放開。”子卿抬手一掙,便掙脫了他的鉗製。
“早上我給你說的事,你可想清楚了?”再次回歸到之前的話題,
“夙夜,雖然我並不知你因何起了這個念頭,但如果你想利用我來打擊爹爹,你休想,”子卿絲毫不肯給他任何機會。
夙夜冷冷的注視著子卿,在她心中,自己不管做什麽都是別有用心,一顆冰冷的心好不容易因她變得柔軟,偏偏她一點都不領情。
“我說過,要你做我黑殷的帝後,隻有你,才配上帝後之名。”
“我也說過,不要,我拒絕。”子卿毫不畏懼他似冰似雪的眼神,她這人本來就不愛計較,但有關於底線的事情,她決不能讓步。
“好,總有一天你會求著來嫁給我。”夙夜望著眼前有著堅韌眼神的女子,甩下一句奪門而出。
看著夙夜離去的背影,子卿暗暗鬆了口氣,這一回,她勉強堅持了下來,就是不知道,麵對夙夜冷硬兼施的態度,她能夠堅持得了多久。
從這天起,子卿過上了軟禁的生活,夙夜將她留在自己寢殿,一步也不得離開,從這刻起,夙夜正式被扣上了斷袖的帽子,而子卿也被百姓傳作了夙夜的男寵。
傳說,這位男寵那是一個神仙似的人兒,比那些個女子都要美上不少,夙夜極其喜歡這個男寵,衣食住行都是給他最好的,
有了他,夙夜再也不去其他娘娘那留宿,夜夜專寵他一人,不僅如此,夙夜還下令,不讓他外出,為的就是不讓別人看見他的麵容。
這麽專寵的帝王,自然是招來百姓的非議。而真實的情況則是,子卿雖不得出門,但在他寢殿養的極好,某日,夙夜抽走她所有男裝,在她麵前卻多了許多女兒家的衣裳首飾,
子卿撫過那一片珠寶玉器,綾羅綢緞,以及胭脂水粉,毫不留情的通通都扔到了地上,她怎會不知夙夜的心思,他不外乎是想從這些細節一點點滲透她,為的就是讓她慢慢接受自己是個女子的身份。
可是夙夜怎知,子卿是何其倔強的一人,為了這事,她絕食了好多天,夙夜沒有辦法,隻得讓人撤了這些女子用品。
夜深,偌大的龍床之上睡著一人,而腳塌上墊著厚厚的被褥,也睡著一人,夙夜雖然日夜同子卿在一起,倒也沒有做出半點越禮的舉動。
寢殿隻點著一小盞油燈,昏暗的燈火獨自燃燒,子卿聽著那人平穩的呼吸聲,輕手輕腳越過那人,下了床,寢殿之中全鋪著厚厚的毛毯,她沒有穿鞋,光著腳丫走到了窗前。
望著窗外那輪圓月,心中思考萬千,自己被囚,夙夜半點消息也不曾透露給她,也不知爹爹那事最後是什麽結果,還有華染,自從自己被囚禁起來,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的傷勢可好?還有他想要的經幡其實一直都在自己手中,在遇上馬賊之時,她便決定,一定要將經幡親自交予他手中,隻可惜如今她身陷囹圄,該如何是好?
子卿歎了一口氣,還記得初次和夙夜見麵時她曾說過,“生與死,本就是一念之間,沒有人不怕死,而我,不過是個常人,自然也是害怕的,但比起死,我更害怕囚生,”
“囚生?”
“飛鳥暢遊一世天,百般輪回籠中囚,與其被人如同囚鳥一般,戰戰兢兢,那我不如與死相博,或許更有一番生路,幸好,我賭對了。”
那時她說這話時不過是因為一場棋局,不畏生死畏囚生,但是如今,她如同囚鳥一般,被人豢養於華美的籠子裏,唯一的條件便是要奪去她珍愛的自由。
子卿看得比誰都透徹,她並不是一隻高貴的金絲雀,即便雇主對她百般照顧,她的心始終遊離在外。
她相信,她是一隻還未成長的猛獸,爪子還未磨尖,體格還未強壯,羽翼更不夠豐滿,總有一天,她會衝破這個牢籠,翱翔於九天之外。
夙夜早已經睜開了眼睛,望著窗前站著的人,赤著腳,披散著一頭長發,墜感極好的素衣逶迤拖了一地,從背後看去,她飄飄欲仙,仿若即將飛走的月宮仙子,這一刻,他多想擁她入懷。
午間,子卿懶懶躺在臥榻,手捧一卷古書,百無聊賴的看著,身旁的奴婢手端托盤,上麵擺滿了玲瓏剔透的綠葡萄,這種葡萄極其珍貴,早夏是很不常見的,有人快馬加鞭連夜送來,
夙夜第一時間便吩咐了人給子卿送來,子卿擺擺手,示意宮女放到一旁,“是,公子。”所有人自那天起,便都喚子卿為公子了。
子卿正欲翻篇,麵前走的好好的宮女忽然腳一崴,半個身子壓到在了子卿身上,“大膽奴婢,居然還壓到公子,還不趕快起來。”子卿還沒有來得及發話,身旁的滅六已經張嘴了。
宮女右手死死端著托盤,愣是沒讓葡萄落下一顆,“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子卿看著眼前瑟瑟發抖的人,“沒事,你下去吧。”說完,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宮女悄然走開,子卿緊緊捏著手中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