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哀莫也大於心死
大火燒了整整一夜，原先氣勢磅礴的莯府如今已化為黑色塵埃，空氣中還殘留著餘煙嫋嫋。
周圍站滿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群，歎息聲一片，莯家的人一向待人親和，再加上莯月昭大將軍的神威，在百姓中深得愛戴，發生了這樣的事是誰都不願意見到的。
除了歎息聲外，議論之聲自然也不少，“大將軍怎麽可能是叛國賊，我才不信。”
“哎，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原來將軍夫人是夕燼國的人，這麽多年潛伏我們黑殷，目的就是和大將軍裏應外合，徹底搞垮黑殷，此番若不是皇上英明神武覺察到，後果不堪設想啊……”
“可是將軍夫人一向待人和善，怎會是那樣的蛇蠍之人，總之我是不信這些的。”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呢。”
擁擠的人群之中站了一人，一個黑色鬥篷從頭到腳罩下，隻餘下雙眼在外，她一動不動站在那裏，聽著耳邊傳來的絮絮低語，心中憤怒不已。
“喂，讓開，讓開……”一大群官兵從廢墟中走出，抬出了一具又一具的骸骨，
“一，二，三……報告大人，死者共計八人，有男有女，”
“抬走。”冰冷的命令一下，人群中的那人身形一動，就要衝上去，手腕被人拉住，小烏緊緊的拉住子卿，眼神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對上鬥篷中那人的眼眸，竟隱隱閃著淚光，“小烏，我要去看看，是不是爹爹他們。”
“公子，現在隻剩你我二人，他們人多勢眾,真打起來，我們占不了上風。”小烏現在已經知道子卿不會使用武功的事實。
“小烏，我隻想看看，那些骸骨是不是爹爹他們，死又如何，你以為我會怕嗎？”子卿用力掙脫了小烏的鉗製。
“公子！”小烏深知子卿最為倔強，也罷，公子，小烏拚了全力也會護你周全。
人群中出現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人，直直朝著官兵跑去，這樣的場合，這樣的裝扮，未免有些靈異。
在子卿經過眾人身邊之時，大家都紛紛自覺讓出了一條路來，明明是看不清樣子的人，卻沒來由的覺得此人身上帶著濃重的憂傷之意。
“站住，不然我……”一人抽刀攔住子卿的去路，
“讓開。”子卿冷冷嗬斥，眉宇間隱藏著濃重的戾氣，眼眸處一片冷意，一股強大的氣勢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那人握刀的手不由得顫栗，一時愣在了那，子卿徑直從他身邊走過，直到走到一具骸骨前，膝蓋一下子便跪了下去，淚水涓涓而出，手指顫抖著想要摸上那具骸骨。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他肯定是同夥，給我抓起來，”首領一聲令下，一人劈刀而下，
小烏攔下這一擊，“公子，小心。”另一人挑劍刺去，卻刺中了子卿的黑鬥篷，一挑，鬥篷從她身體剝離，
鬥篷從天而落，裏麵那人身著素衣，一向淺笑的臉上卻帶著淚痕，淚水一滴，一滴，沒入土壤中。
“啊，那不是莯家小公子麽，原來他還活著。”百姓中有人眼尖的認出了子卿身份。
“莯子卿，我正四處尋你，想不到你倒是自動送上門來了，大家注意，這是皇上欽點的人，抓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點，不要傷著他一分一毫。”
“是。”眾人從四麵八方湧來，小烏奮力抵抗，看著子卿麵無懼色對著骸骨狠狠磕了幾個響頭。
“小烏，我們走。”上一秒還沉寂在悲傷落寞中的子卿，這一刻已經恢複如初，她的命好不容易幸存下來，怎能在此地停留。小烏攜起子卿一路強力突圍，這裏不過都是一些小角色，很快便讓他殺出一條血路。
然而這次冒險卻將子卿的身份給暴露了，夙夜下令，封鎖了所有出口，整個城明裏暗裏都在尋著一人。
“公子，情況有些不妙，出口被封鎖，進出口都被嚴格把關，我們想要混跡出去，恐怕有些難度。”小烏皺著眉頭，將打聽的消息一一告知。
子卿坐在一堆稻草中，身體一陣又一陣的發寒，手腳冰涼，“逃不出去也要逃，我們絕對不能呆在黑殷了。”
明明心裏還在為莯府的人感傷，卻又要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去麵對接下來的生活，
“公子，你確定了嗎？那人真的是……是老爺麽？”小烏囁嚅著嘴角，小心翼翼說道。
“小烏，那人，那人腳骨上那條傷痕，不說我，你肯定也知道，爹爹曾經腳受過傷，他……”子卿一想到那個畫麵，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公子……”小烏心中也是一陣難過，不過他怎麽都不願相信，老爺夫人就這麽簡單的葬身於火海之中，偏偏事實擺在他們眼前，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再強大的一人，最後也難逃一死，子卿再次拭去了眼角的淚光，“小烏，你盡快將我們畫齋的銀子套現，不能帶走的便一把火燒了，時間有限，夙夜很快便會查到那去，以後我們會有很長的路要走，再也靠不了別人，現在隻有靠我們自己了。”
“是，公子，你自己小心，小烏很快便回來。”小烏急忙離開，留下了子卿一人留在一座破廟之中，子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現在的她無家可歸，連落腳之地都不會有，這一切，全是一人所帶來的。
夙夜，總有一日，我會讓你領會到比我今日的痛苦還要多上十倍，百倍的痛苦，我要將你所在乎的一一奪去，讓你也明白，一無所有到底是怎麽樣的感覺。
子卿將身體埋於身後的稻草之中，涼意蓋了滿身，她傻傻的看著慘敗的小窗遺落進來的一小縷陽光，哀莫大於心死，似乎連細微不見的空氣都變得沉重不已。
而明黃的宮殿之中，夙夜冷冷看著麵前擺著的一物，精致的小盒裏麵放著一個方正的物體，物體的底端清楚的寫著一個\"帥”字。
統領幾十萬大軍便都靠此物，這便是他日死夜想的帥印，可惜這個帥印竟是被人送來，持有這個東西的天下隻有一人，莯月昭。
嘲諷，這是天大的嘲諷，原來那隻老狐狸日夜謀劃的不是怎麽篡奪他的帝位，而是找一個名正言順帶著全家歸隱的理由。
“哈哈……”夙夜一人的笑聲響徹書房，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深深的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