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逝去已久的過往
已是寒冬臘月，其他地方一片蕭條，而天耀地勢低平，還是一陣暖意，陳公公領著兩人，“殿下，皇上說你還是住在天泉殿。”
麵前的兩人並沒有聽他的提議，華染眸中帶著一絲複雜的色彩，“不，我去天穹殿，”他的聲音帶著所有人都難以接近的漠然，再不理會陳公公，和花灼兩人一起邁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宮殿。
天穹殿，原本是皇宮中最奢華最華麗的宮殿，顧名思義，本是皇帝的寢殿，後來賜給了皇後，傳說當年皇帝對皇後極為寵愛，隻不過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現在也沒有幾人還記得。
華染凝望著麵前的宮殿，天穹殿，三個字鐵畫銀鉤，氣勢磅礴，原本最為奢華的地方如今竟成了皇宮中最為冷清的地方，心中一時感歎萬千，一雙手推開了那扇門，門吱呀的開了……
“殿下，這麽多年來，你還在怪著皇上嗎？”陳公公站在身後不遠處，問道，天下間或許隻有他最了解幾人的故事了。
“與你無關，這是我母後的地方，公公你就此止步吧，”華染冷漠的說道，花灼有些擔心的看著華染，平日裏的主子大多時候都是笑容滿麵，雖然他明白那不過是給人的敷衍，
但是自從進了這座皇宮開始，他的臉就一直很冷漠，他甚至連敷衍都不願，哎……
“花灼，我們進去收拾一下，以後就住在這了，”華染已經抬腳進了門，大門緩緩關上，隔絕了陳公公那愁眉苦臉的模樣。門扉關上的那一刻，陳公公剛好對上門縫中華染那充滿恨意的眼。
華染收起情緒，麵無表情的走在這屬於母後的宮殿中，兒時的記憶迎麵撲來，每走上一步，他的心就疼痛一分，走完那長長的遊廊，記憶已經是支離破碎。
“染兒，快過來，母後為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糕點。”
“染兒，今日可有好好聽先生的話？”
“染兒，母後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了，自從有了你，我生命中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甘甜。”
“染兒，你知道嗎？其實母後並不喜歡這裏，這裏好像一座牢籠，將你我囚禁於此，你現在還小，並不明白，等你再大些了，就能明白母後今日的話了。”
“染兒，如果母後離開了，你一定不要怪母後，母後是去找他了。”
“染……染兒，母後……母後累了，隻是想睡一會兒……他來接我了，你看，就在那……”華染永遠都記得那一日，母後穿著一件大紅裙子，臉上畫著美美的妝，死在了他的懷中，那一年，他不過才七歲。
當淚水模糊了視線，當喉嚨喊的嘶啞都再也喚不醒懷中的母後，他哭的昏了過去，故地重遊，當他再次來到母後逝世的院子時，那院中已經種滿了梅花，紅梅開的正好，正如母後死去那一刻的絕美。
“母後……”華染走到一棵樹下，他記得，當年就是這個位置，母後死在了他的懷中，枝頭紅梅飄落被他接入掌心，這紅豔的顏色，仿佛從母後身上流出的鮮血一般，刺痛了他的雙眼。
“主子。”花灼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想要說些什麽，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他能說什麽，還能說些什麽？雖然他對華染的過去並不了解，但是第一次，看到華染如此傷心欲絕的模樣，他也無能為力。
打量了四周，原本應該是精美絕倫，但是被荒廢的這麽些年，時間吞噬了所有，但是院中的一切都是整整齊齊，除了有些冷清之外，還是異常幹淨，或許這些年來，仍舊有人心細如發的照料著這裏的一切。
“這裏就是我母後的宮殿，也是我呆了八年的地方。”花灼有些愣住，他從來沒有想過，主子會給他解釋什麽，可能在八歲以後，主子就離開了皇宮，說起來，他第一次見到主子的時候，他不過也才十一二歲，
隻是那眼中的眼神讓他為之一振，渾身流露出的氣質也並不像是十一二的少年，反而是有些大人都無法企及的。再後來，他決定跟著他，就是他那並不尋常的氣質和處事的手段，
他那樣的人，絕不是會屈就於人下，反而更像是淩駕於所有人之上，對於他，自己心服口服，隻要是他想要自己做的，他就在所不辭，
因此，他用計將自己送到無雙老人手中，拜無雙老人為師，隻是天下人皆知無雙老人舉世無雙，要是能學到他的一星半點，便也能稱霸武林，但是華染卻給了他另外一個任務，那就是得到無雙老人手中的經幡。
殊不知消息有假，那卷經幡根本沒有在他手中，但是誤打誤撞，竟查出了在他的師兄手上，但那人一片冷靜，從來不要自己多言兩句，他遲遲無法下手，直到兩人一絕勝負，他還是沒能得到。
主子並沒有責怪他，而是選擇了另外一條計，當師兄下山以後，主子想方設法的接近她，次次巧合都是他設計出的偶遇，雖然曆經波折，最後還算是順利達到了目的。
隻不過這一次，主子也將自己賠了進去，如果沒有遇見那人，或許主子還是那個表麵雲淡風輕，滿腹的陰謀詭計，他總是運籌帷幄，將所有的事情都想的清清楚楚。
逢場作戲是他拿手好戲，每個戲子在舞台上表演的時候，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自己變成了戲中的那人，動了真情就難以再回頭。
“花灼，按原計劃行事，這麽多年了，也該是時候了。”華染不知道何時已經轉身，目光灼灼的盯著他，
“啊，是！主子。”花灼還在回憶中，被突然而來的命令嚇了一跳。
花灼幾個閃身便消失在了當場，華染看見天空中那異常明媚的陽光，心中一片陰霾，隨意的將手中的梅花遺棄，他轉身朝著不遠處的那個房間走去，這麽多年過去了，裏麵的東西還是一點沒變，就連擺設都和母後去逝時的一模一樣，目光在每件物品上流轉，手指撫過那方銅鏡，
執起鏡前的銀梳，飾物，想起以前母後每次梳妝都在此處，隻不過那時候，母後的眉宇間總是隱藏著著一抹淺淡的憂傷，他也曾仰頭問過，用小小的手指撫著母後眉間的憂鬱，但是那道痕跡如影隨形，
小時候的他並不明白，現在才明白，原來眉間的那抹憂愁，名為相思，原來母後的心病，名為情，他曾經告訴自己，動什麽都好，唯獨不要動情。
躺在母後曾經睡過的那張大床，上麵還有著淡淡的香味，正如母後身前的那抹味道一樣，不過他知道，這股香味，是人工熏製而成，會有何人這麽做，他心中明白，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他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仿佛母後從來沒有消失過一般，不知不覺就這麽睡了過去，直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耳邊傳來一道不可置信的聲音，“貞，貞兒……”
華染是個在哪裏都睡的不安的人，那人才過來的時候，腳步聲就已經將他驚醒，隻不過他沒有睜眼，
聽聞華染回宮的消息，那一刻皇上的心是有多麽激動，自從他八歲那年，無故的消失在皇宮以後，一直到現在，足足有了十二年，期間他有回來過，但從來沒有出麵同他相見，他知道，那孩子還在怪著自己。
就像是他明明已經回來了，卻不願意進來和自己相見一般，聽到他執意去天穹殿的時候，他就明白，那孩子還沒有原諒他，不要說原諒，而且還是深深的恨著他，他這次回來，恐怕是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勢必要奪回屬於他的東西。
他是自己的孩子，骨子裏流的是他的血，他怎麽會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呢，有些東西，他不用開口要，自己也會雙手奉上的，這些年來，他身邊美人環群，但是沒有一個孩子出世，當真是詛咒麽？
其實是他下了命令，不許宮中任意一個女子懷孕，他喜歡孩子，但隻喜歡她的孩子，這個世上，他隻要有一個孩子就行了，所以他何必多製造出一些麻煩出來，他的皇位本來就是要留給她的孩子的，其她的女子不配懷上他的孩子。
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死了，而他疼愛的孩子也在八歲時消失了，臨走那天，他隻記得那孩子站在門邊，目光灼灼的盯著他，他讀懂了，那眼中的神情，是恨。他恨自己逼死了他的母後，
世間沒有任何一人能夠明白他是有多愛，多愛那個女人，他將世間所有美好的一起送到她麵前，她都不屑一故，他唯恐她會從他身邊逃走，於是他想，要是她了孩子，有了這層羈絆在，她便不會離開了吧。
但是那個女人還是狠心的走了，拋棄一切的離開了，在那個院中，他看著倒在小小人兒懷中的女人，鮮紅的血充斥了他整個眼球，沒有人知道，其實最傷心難過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