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叢蘭欲秀
宸極宮鴉雀無聲,王寧也沒在院子裏。我雖然有些疑惑,還是強撐著一步一步走進去,半天才到了正殿門前。正殿的門虛掩著,我費力的抓住門框,見正殿裏,阿晗一臉嚴肅的坐在那裏,宸極宮的宮人跪了一地。梁玉兒在臉色蒼白的坐在一邊,楚楚可憐的哭著。
我一把推開半掩著的門,強撐著大聲問道:“這麽興師動眾的來我宸極宮是為了什麽?”
我手上全是血,衣衫上浸滿了殷紅的血,嘴角還殘存著血跡。阿晗看見我,臉色刹那間變得蒼白,猛地站起來。
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喚道:“皇上。”
我循聲望過去,梁玉兒身邊站在一位老態龍鍾的身著朝服的老人,大抵就是權傾朝野的梁相了。
阿晗聽到梁相喚他,攥緊了拳頭,眼睛緊緊盯著我,硬生生的坐了下去。
梁相不慌不忙的走過來,給我請安道:“老臣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我淡淡道:“梁相請起。”
梁相起來再沒有看我一眼,轉身走到梁玉兒身邊。我逡巡的看了看周圍,如此肅殺的氣氛,隻怕又是有了什麽變故。
我看著阿晗,又看了看梁玉兒,淡淡道:“有什麽事情,請皇上直言相告。”
阿晗看著我,隻是皺著眉頭,心疼的問道:“晞兒,你還好嗎?”
我還未答話,那邊的梁玉兒卻哭喊道:“路初晞,我待你不薄!”
我淡淡笑了笑,血從嘴角溢出來,我擦了擦,問道:“下一句是什麽?我待你不薄,你卻狼心狗肺!是不是?”
梁玉兒抽泣道:“你竟然使用巫蠱之術害我!我如今——”梁玉兒說著咳嗽起來,一聲聲的,直咳嗽的臉都紅了,滿頭冷汗。
我淡淡笑道:“皇後娘娘真會說笑,如果有個頭疼腦熱就是被詛咒的話,那我豈不是有許多人在背後紮小人咒我死了?”
阿晗猛地站起來,走過來,牽住我的手,對梁玉兒說道:“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晞兒如今情形很不好,讓她歇歇。”
梁相沉穩說道:“皇上說的是,皇貴妃的身子重要,”他頓了頓,說道,“難道皇後娘娘的身子不重要嗎?”
阿晗淡淡道:“非也,朕隻是想讓晞兒歇歇,梁相這也要插手?”
梁相恭敬笑道:“不敢,隻是事關重大,皇上如此不明不白的,隻怕天下人恥笑。”
阿晗眯了眯眼睛,問道:“天下人又如何得知朕的家務事?”
梁相亦是淡淡笑道:“這老臣就不得而知了。”
阿晗盯著梁相,陰鷙道:“梁相最會說笑。”
梁相看著阿晗,微笑道:“老臣最不會玩笑了,老臣一輩子兢兢業業的,隻為幾任君主的安好,”梁相看著阿晗身邊的我,淡淡道,“老臣一向嚴肅認真,我朝律法有明文規定,使用巫蠱之術致人或死或傷者,處以極刑,家人流放三千裏。”
阿晗淡淡道:“此事尚未有定論。”
梁相亦是淡淡問道:“那麽皇上是要護皇貴妃娘娘到底了?”
阿晗冷冷道:“朕的事,梁相不必操心。”
梁相淡淡道:“老臣是為皇上千古聲譽操心。”
我在一旁冷冷問道:“既然事清涉及到本宮,本宮請問一句,證據何在?”
梁相看著我,淡淡笑道:“皇貴妃娘娘認為,皇後娘娘會一點根據都沒有就來這萬千寵愛的宸極宮興師問罪嗎?”
我冷冷笑道:“那就讓本宮看一看證據吧。”
梁玉兒的貼身宮女扔過來幾個木質的人偶,我也不理會,隻是撿起來地上的小人。小人冰涼,尚有冰渣和泥土殘存,背麵是梁玉兒的名字與生辰八字,而密密麻麻的針則是深深的紮進了小人裏,我問道:“這是哪裏得來的?”
梁相道:“是從皇貴妃娘娘的後院挖出來的。”
我笑了笑,道:“那便是本宮的了?”
梁玉兒白著臉反問我:“除了你還會有誰?”
我若無其事的將小人放到桌上,放開阿晗的手走過去,梁相看著我莫名其妙的過去,隻是不知道我要做什麽。我淡淡的笑著:“皇後娘娘真是會血口噴人,這樣會編派人,不如去做了說書先生。”
我站定在梁玉兒麵前,她氣喘籲籲道:“你死到臨頭還敢嘴硬?”隨即眼底陰狠的神色閃過,壓低聲音道:“這一次你死定了!你,還有你肚子裏那個,都會死的很難看!”
我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的摔在桌子上,迅速抓起一塊碎片抵在梁玉兒的脖子上,惡狠狠的看著她。周圍的宮人轟然亂了,阿晗在身後急忙喚我道:“晞兒!”
梁相嚇得不輕,我的手一點點用力,梁玉兒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痕,我看著她滿頭冷汗,一直哆哆嗦嗦的道:“初晞,初晞,別殺我,別殺我,我求求你。”
我輕蔑的看了看梁玉兒,然後站直身子,把瓷片隨手扔了,抹了抹手心瓷片劃出的血,冷笑道:“我不會殺了你的,因為我怕髒了手。”
我扶著桌子想挪回到阿晗的身邊,阿晗輕輕的走過來扶著我,滿是憂慮的看著我,隻是歎了歎。我淡淡的看著梁玉兒和梁相道:“我隻是想告訴你們,想殺你們,我沒必要耗費那麽多的心思,”我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淡淡道,“還有什麽,都一並拿出來吧。”
梁相頓了頓道:“老臣還有人證。”
我拿著桌上的小人,看了看隨手把小人扔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淡淡笑道:“來,請進來,讓本宮看看是誰。”
門外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渾身如篩糠一般,我隻是看了看,卻並不認識他。他一進來就撲通一聲跪下,哭道:“回皇上的話,不是奴才願意的,是皇貴妃娘娘逼奴才把那個埋起來的,還叫奴才悄悄的,別叫人知道了。”
梁相假裝疑惑問道:“那娘娘為何不找自己宮裏的人?”
那小太監哭道:“娘娘說別的宮裏的——日後我若是說漏嘴,她就——殺了我——因我不是自己宮裏的,一是不心疼,二是不引人注意——”
我輕哼一聲:“愚蠢。”
梁相沒有說話,阿晗揉了揉眉心道:“到此為止,鬧夠了吧?”
梁玉兒哭喊道:“臣妾差一點命喪黃泉,還是以為是臣妾胡鬧嗎?”
阿晗冷峻這麵孔,問她:“難道不是嗎?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
梁玉兒隻是憤憤地不做聲,梁相一旁裝作安然的看著這一切。我還在想這個小太監是誰,一旁跪著的王寧卻撲上來,兩眼通紅,罵道:“小德子,你不得好死!”
王家拉著他跪下,把王寧的頭按下,低低道:“閉嘴,別給姑娘添堵!”王寧卻抽泣起來,隻是不在做聲了。
我看著那個小太監,自顧自的冷笑了幾聲。原來是小德子,那個先接近王寧,又借機接近宸極宮的小太監。
梁相隻是淡淡的看著我,又轉而問小德子,道:“那麽,皇貴妃娘娘是何時吩咐你做的這件事?”
小德子剛剛被王寧一嚇,話也說不利索,隻知道哆哆嗦嗦的哭。
我閉上眼睛,累極了,黑暗中阿晗緊緊拉起我的手。我睜開眼,自己暗暗地歎了口氣,雖然阿晗有心護我,我又這樣倔強,隻是硬碰硬是絕對沒有好處的。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且梁玉兒是六宮之主,梁相隻手遮天,我無論如何是逃不掉了。
梁相見小德子隻是抖,便笑著問我道:“皇貴妃娘娘怎麽說?”
我反問道:“若是我不承認呢?”
梁相道:“便是皇上想護娘娘,娘娘也抵不過人證物證,鐵證如山。”
我笑道:“若是我承認了呢?”
梁相顯然沒料到我這樣說,愣住了。大抵是在梁玉兒對他轉述中的我,是一個絕不低頭的人。梁相隨即笑道:“那娘娘會安然無恙,老臣等會顧及皇上的麵子,隻是娘娘的位分,怕是保不住了。”
阿晗冷笑道:“多謝梁相替朕做主,如今麻煩梁相帶了皇後出去,這件事就此作罷。”
梁相一步不讓,道:“皇上,老臣勸皇上凡事要三思。”
阿晗淡淡道:“朕已經思量過了。”
梁相狠狠的看著我,又看著阿晗,最後隻得拉著梁玉兒起身。一行人走至門口,我自己料定我自己是躲不過梁家的暗箭的,還不如挑明了,就算是在冷宮也能安生了。
我開口道:“是棲霞寺大法會期間。”
所有人聽見我說話,都詫異的轉過身看著我。我反而看著地上的抖如篩糠的小德子,問道:“是不是棲霞寺法會的時候?”
小德子看著我,許久隻是抽泣,隻是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最後嚎啕大哭。妙舞跪在地上撲過來,哭著問我道:“姑娘,你在胡說什麽?”
阿晗著急的輕斥我:“晞兒!”
我含著一絲淡淡的笑容看著梁相,問道:“如此可滿意?”
梁相淡淡道:“娘娘深明大義。”說著看著阿晗,道:“老臣請皇上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