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陽光從雲層探出,灑下金色的光斑,走著的馬路炙烤出幾分滾燙,盧悠兒走了幾步熱氣從地麵鑽進了腳心,她停下腳步縮了縮腳趾,繼續走路。


  她望向遠方,從葉縫間掠起的光影投到地上,浮動的枝幹上片片如蟊蟲般的橢圓形灰色暗影遊進路的遠方。


  盧悠兒嘴裏說些俏皮話,眼神順著光蟊一道遠行。盧悠兒和紀敏駿跑去曲耀輝家裏看了免費一場人間戲劇,曲耀輝親朋推推攘攘叫著自己的委屈。誰活著沒有一兩個委屈?活到了最後被錢給壓身,活出了錢奴才的樣貌。


  她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曲耀輝是有些身家的,生前在錢的問題也還豪爽,他的親人和舊日同窗便惦念上了死人財。這也是曲耀輝的不幸吧。


  有一些念頭在盧悠兒的腦中鑽進鑽出,盧悠兒始終抓不住它。曲耀輝為什麽要死呢?這也是盧悠兒和所有對他自殺感到不理解的人懷有的共同想法。


  盧悠兒一直猜測曲耀輝的生活遭受重大改變,乃至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才會告別人士。盧悠兒回憶起他來家裏的異樣,他打火機手不斷發抖,連身子都無法維持正常的坐姿。


  是什麽導致他對生活懷有巨大的恐懼?假如她前麵猜測的是對的,曲耀輝插手了羅玟星的死亡,對於良心的不安,他才選擇了極端的方式告別他曾經自滿的世界嗎?


  不對。盧悠兒想起曲耀輝在他們家同紀敏駿說話的態度,他對於自己曾經的行為沒有悔過,也不認為自己有錯誤。


  曲耀輝多的心裏藏有鬼胎,如果說他有愧疚的話,那便是他來找紀敏駿的時候,或者在那刻起他有了良心發現,想去看看栽在他手裏的學弟過得是什麽光景。


  盧悠兒想不通的是即使曲耀輝和羅玟星之間有利益上的衝突,為什麽找上紀敏駿呢?她想不明白,隻因為羅玟星為人貪名好利,為了錢財和紀敏駿鬧不痛快,才順勢讓紀敏駿當了替死鬼嗎?


  有幾輛汽車從他們身邊駛過,盧悠兒眼神始終盯住地麵不抬頭,越是鑽牛角尖地想越容易著魔,她想到最後,曲耀輝已化成了赤腳羅刹,滿腦子地舞著棒子亂跳。


  “這個曲耀輝也太可怕……”盧悠兒語塞,腦中思緒不斷升降。


  “你不要滿腦子胡思亂想,我好得很呢!”紀敏駿見盧悠兒發愣握住他的手笑了。


  盧悠兒突然有了百倍精神,她高興得靠近紀敏駿身邊說:“敏駿,看見你笑了我也覺得開心。”


  盧悠兒說著甩來甩去和紀敏駿十指相扣的手表達內心的歡騰:“我今天嗅到一絲關於咱們好消息的氣息。”


  “什麽好消息?”紀敏駿笑著回握住盧悠兒的手說,她的心情因為現況忽好忽壞,紀敏駿為了安慰她,語調都溫柔許多,“你又在異想天開什麽了?”


  “我們想不久以後真相即將大白於天下,我推測曲耀輝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尋得短見。說明事件明朗化了。”


  紀敏駿笑了:“看來一切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那是當然……”盧悠兒得意地說。


  盧悠兒向紀敏駿身邊靠了靠,好像有他在,心情才會好一些:“那幾個女的可真是大嗓門,我們再不出來就要被屋裏的吼聲震成聾子,我的耳朵到現在都還嗡嗡亂響。“


  盧悠兒說到這聯想到了自己,又是歎氣:“可歎呐~曲耀輝攥一手的錢沒個知心的,他的姐姐、前妻愛的都是錢,圖得不是他這個人。對於曲耀輝來說,真是夠悲哀的。錢無法填充一個人內心的彷徨,我不是曲耀輝,也無法理解到曲耀輝,他這樣快樂嗎?即使擁有再多的女人,也不愛自己。即使擁有再多的錢和權,沒有真心人待自己也還是孤獨的。”


  “我和所有的女性一樣希望在自己快樂時能有人陪著自己,自己痛苦的時候我能看見他,在我生病的時候他能為我擔憂。我不是所向無敵的勇士,我是個怕疼拍死的膽小鬼。隻要看見希望我就會發光,敏駿,你就是我的希望。”


  “我希望這光永遠陪伴我,敏駿。我和你在一起才感受了愛。“


  紀敏駿抬起頭說:”悠兒,一開始我自信我倆的愛情。我總覺得我倆之間有太多的不同處。“


  ”你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無法給你風花雪月的愛情嗎?很多人以為愛就是生死相許,所謂的刻骨銘心便是以轟轟烈烈的開場完成一場沒有兌現的感情。走進平淡的人生後,人們無法忍受雞毛蒜皮,執意要過詩一般的生活。以為有錢有閑過成了奢靡便是詩歌,以為保持蔥指尖尖便是人生愜意。到頭來失去了很多人、很多事。“


  盧悠兒笑著回答:”我知道。很多人熬著熬著發現自己的人生變成了一鍋平淡無味的白粥,不甘心剩餘的人生荒蕪漫漫路途中。愛是學會與周遭妥協,與愛人妥協。愛是諒解、大度、互幫互助。當一個人苦苦掙紮時,TA在旁邊與TA互相扶持。以他人的婚姻作為參照物假想出自己的人生是不理智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敏駿~”


  “嗯?”


  “我希望你愛我像我愛你一樣,我對你的付出你能明白。人不斷地失望後,痛苦也在疊加,到了最後才有了最決絕的決定,我不是要你為我做什麽,我隻要你無條件為我鼓勁,所以我和你一定要相互給對方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和你慪氣了,請你讓我知道你在身邊好嗎?”盧悠兒想了很久又說。


  “我一直在你身邊。”


  “如果我不那麽勇敢,你也不許說我。”


  “不說你。”


  晚上回家紀敏駿坐在沙發上翻書,盧悠兒收拾了客廳,去廚房給紀敏駿煲湯。


  盧悠兒把骨頭湯拍散、洗淨了,放到砂鍋裏擱了些水,放入切好的花菇,文火慢慢熬。


  盧悠兒這才走出來靠在紀敏駿身邊說:“我給你煲了肉湯,現在排骨都要23塊錢一斤,前胛肉都要22塊錢一斤。我們長期下去不行呀~會坐吃山空的。我要不去小王那跑跑腿,有幾個錢是幾個啊……”


  小王也是盧悠兒的一個同學,以前關係不錯。她在街邊開了個小超市,據說生意還可以,有次碰見她,邀她到店裏幫幫忙、打打雜。


  紀敏駿倒是沒有太大的波瀾,他提到了樹種和機器人的事。


  他頭向後仰望向盧悠兒說:“我想用六軸機器人代替人工種植速度更快捷,篩選出根係的發達的樹種,用智能AI技術管理林場、幹預並進行恒溫調控。櫻花對溫暖敏感,它喜愛陽光,春天剛剛溫暖些,便已經開遍,陽光充沛,花色便美。根據花的習性調節溫暖,我會在每棵樹上裝上電子觀測儀,記錄每棵樹的授粉、蟲害、溫度變化狀況,通過數據采集篩選出最優良的樹種栽培方法。”


  紀敏駿有些興奮了,他每次暢想總能相出許多美好的事:“因為我考慮的不僅僅是將這裏種成一片林地,我是要將這裏變成我紀敏駿的品牌。”


  “我並不太明白花花草草的事,聽著你說得雄心勃勃,我也放心了。”盧悠兒說,“我仿佛找到了回家的路。”


  “你就愛胡思亂想。”紀敏駿笑著站起身兩隻手搭在她的雙肩上說,“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你難過的,也不會讓你失望。我知道你的擔心,我是一個男人不會讓你去受苦。”


  盧悠兒緊緊抱住紀敏駿說:“你也不許太辛苦,讓自己活得憋屈。我常想著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那麽未來就好了,可是我看到你的學友鄧禹民明白了事情不是像我想的那般容易。人們總以為他們持有的偏見是絕對正確的,卻不知道有些事有些話像把刀子劃開了原有的平靜。”


  “說了好多遍了,說你快40歲的人了,可還是像個二十多歲的孩子。”


  “那是因為在你的麵前才會這樣。”盧悠兒說,“在你的麵前我才能放鬆自己。現在走一步難一步。不過你準備什麽時候去實施你的開墾計劃?”


  “最近吧……慢也慢不過幾天,時間就是金錢,浪費時間就等於把錢甩到水裏。你也不要覺得曲耀輝俗氣,我們活著平凡,沒有一樣不用到錢,隻是有的人明白‘知足常樂’的道理,有的人‘貪心不足蛇吞象’。”


  “你說那些人在想什麽呢?鄧禹民嚷著曲耀輝投資的錢,他還惦記著曲耀輝的錢嗎?我看曲耀輝八成跟撒芝麻似的跟人亂承諾,他也不想是做事不謹慎的人。不會是鄧禹民瞎詐吧?”


  “難說。我以前和鄧禹民來往得不是太親密。”


  “我看鄧禹民賊眉鼠眼的不像好人,和曲耀輝家的七大姨八大姑都能吵起來,不是省油的燈。”盧悠兒想到這裏心情忽然又開朗,“敏駿~加油~我們一起努力,總有一天會看到希望的,對不對?”


  “當然。不用你說,按我說得來肯定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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