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機不可失
村中已然沸騰了。
妖兵四處出沒，一隊隊地在村中街巷中穿行，他們的影子被飛簷上的燈籠照著，拉扯得紛亂又狹長，在視線裏胡亂地移動。
“所有妖兵都在朝村外趕。”
方也許觀望良久，一錘定音。
他們幾個站在阿離奶奶家的頂樓裏，從這個角度看出去，周圍的情形盡收眼底，妖兵像是被驚動了的蟻群，也像是決堤了的洪水，朝著一個方向奔湧而去。
“好家夥，這麽多人，咱們倆要是跟他們杠上，這會兒功夫說不定就見了那什麽天尊了。”方也許咋舌，“隻不過也插翅難逃就是了。”
青冥子白他一眼，不禁握住雙拳道：“這天尊到底是什麽來頭，這些妖兵的深淺我竟然半點也看不出來，看著倒是跟城隍老爺的猖兵有些相似，隻是猖兵沒有實體，這些妖兵卻都是肉身，實在是太古怪了。”
阿離奶奶點點頭，道：“你倒是眼力非凡，我們最開始也驚訝了一陣子。猖兵是五方祀鬼所化，所以沒有實體，這些妖兵卻瞧不出什麽來頭。而且我們也從未見過天尊的真麵目，所以才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阿離奶奶，您一直在說‘我們’，難道除了您……”方也許疑惑地看向阿離奶奶。
他總覺得這慈祥的老太太一直在打量自己和青冥子，似乎別有目的，卻又感覺不出什麽敵意，實在是讓他有點犯嘀咕。
“是啊，整個村子的人，都想要反抗天尊，阻止他得到巨神木上即將誕生的神明，拯救東山，可惜始終沒有機會。”阿離奶奶平淡得像是在講述一個故老相傳的睡前故事，“我會些術數，算定今晚將有打破僵局之人出現，為如今這樣的平靜帶來轉機，所以才讓阿離出去看看，果真你們來了。”
她的聲音被風一吹，越發虛無縹緲，讓人覺得不真實。
“既然這樣，那想必你們一定有些打算，不知道能不能說出來參詳參詳，實不相瞞，外頭的異動說不定是我們的人搞出來的，現在妖兵傾巢而出，天尊的木樓一定放手空虛，正是一個絕好機會，機不可失。”方也許放下一顆心，看著腳下正色道。
阿離奶奶一臉讚許地看向他，“小夥子，你看起來，似乎是個凡人，難道真的不怕麽？”
“怕什麽？”方也許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麽說，下意識地反問。
“這裏可全都是妖怪。”阿離奶奶笑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和你一起來的這位定然也是一位神明才對，而且你們兩個並不熟，他甚至都還沒察覺到你其實隻是一個凡人吧。”
青冥子臉上果然露出詫異來，上下打量一遍方也許，不確定地問阿離奶奶，“他……他是凡人？”
凡人能在自己出現時候處變不驚？凡人能有天兵做護衛？天兵還對他言聽計從？凡人能對這一整個妖村麵不改色臨危不亂？凡人能在這麽多妖兵麵前鎮定自若談笑風生地計劃攻陷天尊的老巢？
這能是個凡人幹出來的事兒？
他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這回輪到阿離奶奶吃了一驚，她錯愕地指著方也許，卻看向青冥子，“難道你竟沒看出來？”
青冥子默然搖頭。
阿離奶奶一陣無語。
幾個人的視線全聚焦在方也許身上，看的方也許一陣難受，忍不住訕笑兩聲，指著窗外岔開話題，“外頭可差不多要對上了，咱們要是不抓緊時間，局勢可瞬息萬變。”
窗外風聲鶴唳，遠遠傳來，聽上去確實兩軍廝殺一般，殺氣騰騰，紅光將夜空映得半麵血紅，幾乎把一輪月光都染透。
阿離奶奶不禁色變，“果然險些誤了大事！”
說罷急急吩咐阿離，“快去敲響元鍾，讓你七叔十六叔召集全村的人，按照原計劃，伐倒四根石塔！”
阿離領命，爽快地應了一聲，撒丫子下樓出去了。
阿離奶奶這才長出一口氣，道：“天尊為了防備我們，將我們村中人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們根本無法攻進天尊左右，這才一直在等外援，如今二位既然是天命之人，又有援兵抵擋住天尊的妖兵，如此大事可成。”
“您的意思，是讓我們去直取天尊的木樓？”方也許驚訝地問。
阿離奶奶點點頭，枯瘦的手指遙遙指向遠處燈火輝煌的天尊木樓，幽幽地道：“此一去，我村中百口的性命便全交給小子你了，今夜弦月，天尊法力微弱，機會隻此一次，務必全力以赴，拜托了。”
說罷深吸一口氣，朝方也許和青冥子墩身下拜。
方也許懵逼了半天，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隻剩他和青冥子兩人，正站在門廊前，眺望村中燈火。
燈火比之前更盛，幾乎映紅了他倆的臉。
阿離奶奶已經離開了木樓，在向他兩個大禮參拜之後，半點也不猶疑地轉身出了家門，投入了外頭的亂局。
整個村子都動起來了。
“我一開始以為這村子的人都是些閑散的方外之人，由於害怕天尊而龜縮在家不肯露頭。現在看起來，卻是嚴格有序，一切都早有預謀，組織力之高，行動力之強，實在是讓人驚歎。”青冥子歎息一聲，幽幽地道。
“老太太讓咱們等村中的信號，他們要先去推塔，一應安排實在是滴水不漏，咱們的勝算說不定也要大上不少。”方也許目光灼灼，盯著外頭的風吹草動，語氣裏不免興奮起來。
阿離奶奶走前說過，這四座石塔是天尊所立，能夠在危急時刻為天尊木樓提供照應，至於到底是什麽照應，村中人卻不知曉。
因此在他們的計劃中，想要幹掉天尊救下巨神木，就要先斷掉這四根石塔，孤立天尊。
“這些村中的妖族，好像和我平日裏見過的不太一樣。”青冥子皺眉道：“然而到底是哪裏不同，我卻說不上來。”
“先別糾結那個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是時候趕去天尊的木樓，一探究竟了。”
方也許打斷他，掩住眼底的光芒，幽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