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在劫難逃
那美人放出攝魂符之後,隻將一張粉麵化作厲鬼模樣,追在攝魂符之後飛身而來。
她身姿輕盈,飛花踏葉,哪怕火神一路狂奔,攝魂符速度如電,竟然也沒有落後多遠,隻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後頭好像貓戲老鼠一般吊著。
火神心中絕望,隻道自己在劫難逃,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在叢林之中一路狂奔,一秒鍾都不敢停歇,竟然也和那身後遠遠追殺的攝魂符跑了個勢均力敵,不落下風。
他隻覺得胸口像是拉開了風箱,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一般,每一步踏下都好像踏在了棉花上,但是心神繃緊,半點也不敢鬆懈,耳邊隻聽呼呼風響,那些穿過層層灌木落下來的雨滴一把又一把地砸在他的臉上,把他整個人澆得透心涼。
跑,一定要跑!不跑就不能活命!
他滿心滿眼都隻有這一個念頭,可是到底該跑去哪裏,他卻根本沒有機會思考,甚至於現在逃跑的這個方向到底是不是來時候的方向他都無法分辨。
灌木的樹葉在飛速運動之中割破了他的臉頰,傷口溢出的血跡和滿臉的雨水混合在一起,變成淡淡的紅色,順著下巴一路滴撒。
他卻都顧不得了。
這麽一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忽地豁然一亮,原本滿目的綠色乍然消失,顯出一片蒼茫空曠的陰鬱天氣來。
火神心頭一跳,慌忙刹住腳步,硬生生停了下來。
一顆心卻隨著足尖最後踢到的一顆石子,無限地跌落了下去。
麵前竟然是一道深不可測的懸崖,朝下望去,深怕是足有數百米。
以他現在的凡人身軀,怕是一躍下去,就必死無疑,不甩成肉泥是不可能了。
他心頭滿是悲涼,竟然平生第一次開始反思自己。
如果自己當時在妖村不跟方也許爭鬥,那麽就不會因為重傷方也許而被巨神木丟到這樣的鬼地方……
更不會為了走出去,而途經此地……
如果自己當時沒有因為方也許和神魂白貓而滿心憤懣,自己就不會跑出來打什麽獵,那自然也不會遇到什麽美人煉道……
更不會落得如今這般,被攝魂符追殺,更是走投無路的境地……
他滿心悲涼,原本的憤懣刹那之間就化成了一腔絕望。
如果沒有開始……
或者說……如果當初答應了方也許,護持他左右,那麽說不定,自己如今也能像神魂白貓一樣,成為方也許的夥伴吧。
那可是能召喚出湖神的上神,是能帶著他們從禁製之中全身而退的上神,是能救活巨神木的上神啊!
火神仰天長歎,悔不當初。
身後傳來攝魂符呼嘯而至的聲音,劇烈的氣流從背後往前翻卷,將地上濕漉漉的落葉都吹了起來,朝著麵前的深淵悠悠跌落。
火神的腦子有一瞬間的停滯,旋即他忽地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攝魂符怎麽會朝前吹風?
他有點機械地轉過身來,在“我自己跳崖自盡也好過被攝魂符吸盡魂魄精血”和“等攝魂符給個痛快也好過跳崖摔得稀巴爛”之間,艱難地抉擇。
然後他就看見自己身後,正擋在自己和攝魂符之間的少年。
此人脊背筆直,左手持一盞古樸的老燈,右手拿著一把扇子,和頭頂遮住半邊天的巨大符籙傲然對峙。
無盡的狂風從二者之間激越對撞,又不斷轟然四散,吹得周圍落葉繽紛,雨絲淩亂。
那一盞古樸老燈,看上去老舊殘破,可偏偏裏頭的一點火星,卻放出圓融一體的光焰,把麵前的少年整個籠罩其中,也將火神穩穩擋在了身後。
攝魂符死死壓著那光焰,幾次三番想要衝破光焰的阻攔,光焰卻始終紋絲不動,穩如泰山,攝魂符上吱吱作響,卻根本無法突破。
火神一瞬間隻覺得一顆心都狂跳不止,竟然比剛剛自己狂奔的時候跳得還要厲害,鼻尖一酸,眼眶發熱,竟然險些滾下淚來。
什麽叫絕處逢生,什麽叫熱淚盈眶?
火神這短短幾秒之間從地獄到天堂走了一遭,心境實在不知該如何描述,隻覺得雙腿一軟,竟然緩緩地跪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隻有一個反應——就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仿佛以一己之力扛住了整個天道一般力扛攝魂符。
那是方也許,是他之前不屑與之為伍,卻被寧安城中所有神明恭敬禮遇的神秘上神。
攝魂符每一次和方也許手中清虛燈的光焰撞在一起,顏色就要黯淡幾分,如此不過幾次,就慢慢變得幾近透明,眼看就要消耗殆盡。
方也許穩穩站在地上,手提清虛燈,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頭頂鋪天蓋地壓下來的攝魂符,麵不改色。
終於,攝魂符在最後一次摩擦之中耗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在頭頂的空中發出絕望的一絲呻吟,之後便徹底消散在了濛濛細雨之中。
方也許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調勻呼吸,轉過身來,看向火神。
“你這是招惹了什麽怪物,怎麽會被這玩意追到這兒來了?”他明顯鬆了一口氣,朝火神挑挑眉,輕鬆地問。
火神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卻覺得一口氣哽在嗓子眼裏,硬是滿肚子的話說不出來。
方也許也不在意,邁步走過來,蹲下身和火神平視,“這大山裏,估計也就咱們兩個結伴往外走,我絕不允許你出事,你明白麽?”
“可是……可是我……”我總和你作對,甚至還惹下了這麽大的麻煩,你卻不計前嫌,不但出來找我,甚至還以一己之力救了我。
火神哽咽著開了口,就是一聲長歎,萬語千言,竟不知從何說起。
方也許大概能理解他心裏的糾結,笑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估計畫出這符籙的人實力一定十分可怕,我耗盡了這符籙的力量,相信這人定然已經感知到了,為了以防萬一,你千萬把這盞燈拿好,在這燈火範圍之內,就沒有什麽能傷到你,保護好自己。”
他說罷,將清虛燈塞進火神手裏,攙扶著他起身,正要往回走,那崖邊灌木叢內,已經響起一把清脆悅耳的女聲:
“二位還是好好想想一會兒該怎麽個死法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