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地獄羅刹
“殿下!”予濃驚得冷汗都落了下來,卻是這一走神的時間,蒙麵人在他的背部砍了一刀,“予濃!”涼玉尚且不知情,見予濃受傷忙上前扶他,背後的長劍就要刺下,予濃忍著痛,抱著必死的心,一把推開涼玉,所有的敵人都已經暴露,連城指尖一亮,數條銀白色的絲線綿綿長長像離弦的箭飛出去,卷住了侍衛們的脖子,一個用力,血齊齊噴灑了出來,就像噴泉一般,腦袋落地,那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而蒙麵人一見此詭異的場景,皆是愣住。
白影從空中閃過,連城平穩落地,宮中僅有聖女敢穿白衣,蒙麵人暗呼不妙,準備逃遁,卻被連城放出的絲線像卷粽子一樣卷住了他們的身體,“你們是誰派來的?”連城問。
蒙麵人支支吾吾,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說,連城一笑,絲線收的更緊了,漸漸沒入他們的血肉中,有疼的受不了的蒙麵人喊道:“是大皇子!大皇子命我們來取太子的性命!求聖女饒了我們!”連城眸光微轉,瞥了一眼予濃,意思不言而喻,刺殺一事不關古寧半點關係。
涼玉眸光一沉,麵色不辨道:“多謝聖女搭救,此乃我涼國的家事,煩請將這幾人交給涼玉處理。”
連城背對他,淡淡道:“你想帶他們去見涼國皇帝指控大皇子的罪行?你就不怕他們還沒到涼國就死了?或是···到了皇帝那裏反咬你一口?說你意圖誣陷大皇子···何必那麽麻煩。”話音剛落,利器入肉、骨斷血崩的聲音響起,那幾人被活活用絲線勒斷了身體,碎成了幾塊。
予濃和涼玉震驚的看著連城,卻是心中所想不同。連城轉過身,麵紗上還濺著血珠,一雙眼眸卻平靜無波,在涼玉看來,這哪裏是聖女,簡直是地獄的羅刹。
“殿下受傷了嗎?”連城朝他走了一步。
“沒有!”涼玉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眼睛望向別處,“多謝聖女救命之恩,涼玉感激不盡。”
連城腳步一滯,長睫微斂,麵紗下,唇角的笑淡然而苦澀,“既然無礙,你們就趕快離去罷。”連城淡淡道。
涼玉、予濃對連城施了一禮,離開,連城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痛到麻木,這世間沒有任何利器能比得上他方才嫌惡的眼神。
腳上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連城低頭,展顏一笑,俯身抱起阿圖,“圖圖,你不厭惡我對嗎?可是···我寧可全天下的人都厭惡我,也不願被他一人——”說到這裏,連城的淚就忍不住滾落,“我該怎麽辦呢?圖圖···”
阿梨站在她背後,長歎了聲,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有驚無險,涼玉回到住處,予濃的傷口也上了藥,“殿下,我們需要盡快回去,好歹在涼宮,大皇子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
涼玉坐在榻上,神情恍惚,似乎還在回憶方才的事情,“區區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竟然能在談笑間取人性命,手段還那麽殘忍,所幸她不是涼國的敵人···”
予濃一怔,看著涼玉,良久,道:“殿下,假如···薑小姐還沒死,但是也變得如聖女一般冷血殘忍,您——還會···對她有執念嗎?”
涼玉一愣,抬頭看他,不悅的皺眉,“你怎麽會做這個假如?嫄兒雖然性情淡漠,沉默寡言,但是她心底仁善,重情重義,絕不可能那般無情冷血。”
予濃眼簾微垂,低聲道:“或許正是這份重情重義逼的她無情無義呢···您愛上她的時候,她是仙,若是有朝一日她墮落為魔,您···還會愛她嗎?”
夜半九重樓,最高一層,八麵開窗,窗紗隨風而舞,殿中空曠幽暗,唯坐一人,她白衣黑發,渾身發著光芒,神情平靜淡然,手指勾過一根青絲,落在手心,發著幽光的指尖撚過細長的發絲,口中念念有詞,一寸一寸,如此這般撚了三遍,發絲終於變成了赤紅色,柔若蒲葦,韌若銀絲,“去吧。”
赤紅色的發絲徑直飛起,襯著夜色,急速刺向西方。
“噗!”一口血噴灑在光潔的木製地板上,鮮血順著她的唇角一滴一滴砸了下來,映著她身上尚未散去的微光,格外瘮人,阿梨看了一眼天際,推開門進來,眸色沉沉,有擔憂,還有更多···
“殿下,古寧珠乃是和善之珠,如此動念殺人,隻會雙倍折損陽壽···”
“我知道。”連城微微一笑,拭去唇角的血,“可是,這世間所有膽敢害他一分毫的人,我都不會讓其存在。”
阿梨長歎一聲,“殿下,請您···好好活著。”
“我在活著,為了他,我也會活著。”
皇宮的禦花園暗影處,“皇兄,我觀察了她的靈力,若貿然與她動手,我沒有幾分把握。”女子低著頭,聲音中有些愧意。
男子沉默沒有應聲,女子悄然抬頭望去,卻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在黑暗中朦朧不清,似乎在望向某個方向,女子順著望去,禦花園的草木假山石眾多,蔥蔥鬱鬱,把不遠處的宮殿都遮住了,隻能看到月光下琉璃瓦上閃閃發光如披霜雪的九重樓。
“皇兄這些天都在幹什麽?”女子輕聲小心翼翼的問了句。男子回神,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沒把握,那就不用急著動手。我會在古寧待上一段時間。”
女子眸中閃過驚喜,卻小心翼翼的藏著這份喜悅,“既然···皇兄不急著走,可以與黛月一起殺了聖女。”男子頓住,沉默片刻,道:“我還有事···”說罷,身影消失。
三日之後,涼國傳信烈鳥飛來落在東華殿前,使臣取了火漆密封的信恭恭敬敬的呈上,予濃將其打開交給涼玉,涼玉不接,隨口道:“念。”絲毫不避諱予濃。
予濃展卷一看,濃黑的眉頭一跳,麵上閃過多種表情,震驚、詫異,最後是欣喜,“殿下!大皇子和柳貴妃昨晚被人發現死在寢殿!”涼玉驚訝,“你說什麽?怎麽回事?怎麽死的?”
“死因不明,身上沒有一絲傷口,體內也沒毒,禦醫們都查不出來原因,著實詭異···不過,管他呢,大皇子和他母妃死了,從此便不再有人敢謀害您···”
涼玉搖頭,“恐沒那麽簡單,大皇子一黨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趁我不在,在父皇麵前誣陷我···”
予濃不甚在意,道:“死因都不知還沒有證據他憑什麽說是您下的手?再說,您黨下的朝臣也不是吃素的,韜光養晦忍辱負重了這麽多年,大皇子已死,您的身體痊愈,涼國隻剩下您一位儲君,陛下又那麽向著您,涼國的天下是您的。”說到這裏,予濃頓了一下,又低頭看了看信紙,道:“陛下因為大皇子和柳貴妃的死,好像病倒了,如今朝政上基本都由柳相決策,殿下,皇上此信是來催我們速速回宮的!若再這麽推遲不歸,皇上的身體繼續惡化,難保柳相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父皇病了?”涼玉豁然起身,神情緊張,予濃點頭,“他身體一直不好···”
予濃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還是薑嫄的連城曾問過他,是不是世間凡人不堪承受涼玉一聲尊稱,不堪承受他屈身一拜?還曾笑道與涼玉同病相憐,怪不得她在薑府的時候從不喚薑珩薑太傅楊氏尊稱親謂,原來她一早就注定了如此尊貴孤獨的命運···如今她溫柔的喚皇帝為父皇,是為詛咒嗎···
這個女人,果真如同溫柔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