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玄鐵心腸

  韓煙朧原是不願意出去的，可礙於韓老將軍的好生哄慰，隻得跟著連城出了府，赫傾城照舊跟在連城身後，連城停了腳步淡淡道：“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韓府哪也不許去。”“哎？怎麽可以這樣？”赫傾城抱著一隻貓喊道，可惜連城不理她，望向蘇玳寰，“蘇將軍，看好五公主，別讓她亂跑。”


  “你要帶我上哪兒？”韓煙朧坐在馬車裏掀開車簾往外看。連城微笑，“我們去蓮清閣喝會兒茶罷。”


  兩人進了蓮清閣，寶華抬頭看到她，微微一訝，隨後微笑，“你來了。”連城點了點頭，“就在一樓坐會兒吧，一壺茉莉清茶便可。”韓煙朧不解的看了一眼連城，道：“我們要坐在一群人裏麵喝茶嗎？”


  連城拉著不悅的韓煙朧走到靠窗的桌子前坐下，“一樓自然有一樓的好處。”寶華親自來上茶，她的肚子已經明顯隆起，應該有五個月了吧，生理上的變化一點都沒有摧殘她的氣韻，依舊安靜溫婉。


  “您的朋友？”寶華隨口問了一句，連城點頭，“你最近瘦了許多，怎麽，赫瑉樓那小子也不給你改善改善夥食？”寶華輕笑了笑，那張不再絕美的臉龐增添了婦人的風韻。“您可冤枉他了，肚子裏的小家夥實在調皮，吃得再多也都被吐了出來，好在近日已經好多了···”


  寶華回身離去，連城見煙朧注目於寶華的背影，便微笑問道：“你覺得這個女人怎麽樣？”煙朧微點了點頭，“她的笑容很溫柔，一舉一動都比大家閨秀還要端莊，她娘家是哪個府上？”


  連城微笑了下，“你說的沒錯，她的確生自大家，但在她十四歲那年，家族覆滅，她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一夕之間變成了人人唾棄的青樓女子。”


  煙朧驚訝的掩住了口，望向櫃台後的那張平靜淡然的臉，“她以前的經曆一定很痛苦，不過，既然她現在已經成家育子，說明她遇到了真心愛她的人，過去的一切痛苦都不算什麽了。”


  連城搖頭，“沒有，她沒有成家。”


  煙朧疑惑，“可是她明明有了孩子。”連城低頭一笑，輕聲道：“孩子的父親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他的家人都不允許他們在一起，可他們彼此相愛很深，甚至偷偷懷了孩子，而就在他們對未來惶然迷茫的時候，孩子的父親死了，撇下了沒有名分的女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煙朧眼中淚光閃爍，望向寶華的目光滿是同情，“她的命真苦···若是我···隻怕要隨孩子的父親一同去了。”


  連城凝視著煙朧，“所以說，你就是一個懦弱自私的人。”煙朧驚訝，“為何這樣說我？”


  “煙朧，我問你，你死了，孩子怎麽辦？你自私的把他帶到這個世界，卻又因為你的懦弱一聲不吭的帶他離開，對這個沒有看一眼陽光的孩子，公平嗎？孩子的父親難道就願意看著你帶著他的孩子一同死去嗎？這樣軟弱自私的你，有何顏麵去見愛人？”


  煙朧怔住，迷茫的看著連城，“可是，懷著孩子，且身處勾欄之處，你讓一個弱女子該如何自處？”連城看著煙朧，眸中有了濕意，“煙朧，你知道曾為花魁之首的她，是怎麽保護這個孩子的嗎？”


  “為了不接客，她劃花了自己的臉，被老鴇打罵了出來，後來遇到好心人接濟了她，那好心人是孩子父親的朋友，他原打算讓這個女人安心養胎，可這個女人不願成為別人的累贅，自願出來工作報答好心人。煙朧，若是你，能堅強到如此地步嗎？”


  煙朧早已聽的淚如雨下，把臉埋進雙手，道：“我不如她，一聽到薑珩哥哥死去的消息，我覺得我就像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一般，失去了所有活著的理由···”


  連城一字一句緩緩道：“若是做不到如此堅強的話，你就沒資格說愛薑珩，煙朧，那個女人叫寶華，她是薑珩最心愛的女人，她肚子的孩子，是薑珩的。”


  韓煙朧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連城，緩緩將視線移向櫃台裏的婦人，她正在清算賬目，執筆的手纖細卻有力，目光平靜卻堅韌，“她、她是——”


  連城掐著煙朧的下巴，表情冷漠如冰，一字一句道：“韓煙朧，隻有這樣的女人才配愛薑珩，而你，不要再矯情了，薑珩二字不是你能用來展示癡情的借口。”


  她實在太殘忍了，煙朧不敢相信這就是當日在狼山溫潤多禮的少年，屈辱辛酸使她一把推開連城，喊道：“你憑什麽這麽說我！你簡直就是魔鬼！”周圍人的目光聚集了過來，連城淡然坐在位置上，看著韓煙朧傷心流淚。


  “那天在狼山，我遭遇野狼攻擊，差點就被咬死，是薑珩哥哥出現了，他握著劍，如同神仙一般出現在我麵前，殺光了野狼，背我回去，路上我害怕哭泣，是他一直溫聲安慰，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決定此生非他不嫁···”韓煙朧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連城淡淡道：“見義勇為是他的品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對別人也同樣溫柔，若每一個人都要像你這般自作多情，他薑珩現在早已是妻妾成群。你知道他每天在我耳邊說得最多的那兩字是什麽嗎？寶華，他一直掛在心頭，念念不忘的是寶華，我想，如果他沒死的話，至今都不記得你叫什麽名字，不記得你長什麽樣子，你又何苦要自己為難自己？或者說，若你現在置身險地，再來一男子救了你，你是不是就會如同對薑珩的感情一般，把感動當成了愛情？”


  “薑嫄！你住嘴！你什麽都不懂！”煙朧何時受過如此屈辱，起身衝了出去。


  連城看都不看，道：“傅影，護送她回韓府。”一道黑影閃了出去。


  看了多時的寶華走了過來坐下，為連城斟滿一杯茶，道：“你總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幫別人，最後卻讓對方記恨在心。”連城淡淡一笑，“寶華，你錯了，我是刀子嘴玄鐵心，我不需要任何人記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