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戀父情結

  “你今晚真的決定要和我一起睡嗎？”林熹微沐浴出來，一身白色中衣，濕發披在肩頭，望著早早洗漱好爬上床的長好，長好正在翻弄林熹微的衣服，全部是亞麻的布料，顏色單一，沒有一絲花紋，可為什麽她穿出來就那麽好看有韻味？

  她撇了撇嘴，翻身躺倒在床上，望向林熹微，一揮手，靈光閃過，她的長發瞬間幹了，“本公主說話向來說一不二！快來！”


  林熹微就像是被傳召來侍寢的後妃，無奈的上了床，“今晚不回去，你父皇會不會擔心呢？”


  長好長歎了口氣，陰陽怪氣道：“他現在哪裏會記得我，一心都撲在那臭小子的身上……再說，姨母會派人告訴他的。”


  林熹微為她掖好被角，躺在她身側，習慣性的輕輕拍著她，“你不喜歡弟弟嗎？”


  “嗯——”長好原本是肯定的回答，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麽，尾音拖得老長，有些不肯定了，想了一會兒，她斟酌道：“也不完全是……以前挺討厭小孩子的，可是今天忽然感覺……小屁孩也沒……那麽討人厭。”


  林熹微笑她，“你自己不也是一個小孩子？”


  “切，我才不是小孩子，我比他們懂得多了！”


  “哦？”林熹微饒有興趣的問她一個全世界小朋友都好奇的問題，“你知道你是從哪裏來的嗎？”


  長好忽然一笑，“你太小看我了，我當然是由我母後生出來的！”


  林熹微起了逗她的念頭，繼續問道：“你母後怎麽會生小孩呢？”


  長好臉上一熱，不自然道：“父皇親了她，她自然就會懷孕生小孩了！”


  林熹微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長好臉上掛不住，“你、你笑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我問過靈犀姑姑的，女人為什麽會懷孕，她說……因為男人親了女人……”


  林熹微忍著笑，輕柔的拍著她，“是是是，你說得對……”


  長好歎了口氣，忿忿道：“靈犀姑姑說，那小屁孩是我親弟弟，讓我對他好點，哼！他想得美！父皇對他好了還不夠，還讓本公主對他好？！等父皇不在宮裏，我一定要把他殺了！我才不會讓別人搶走我父皇！”


  林熹微手一頓，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長好手肘推了推她，“繼續繼續……”林熹微繼續輕輕拍著她，“你不相信他是你親弟弟嗎？”


  長好不屑道：“是不是我親弟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奪走了我的父皇，我討厭他！我不需要親弟弟！”


  林熹微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其實，是你平白享受了三年你父皇雙倍的寵愛。”


  長好側臉看她，“什麽意思？”


  “當年你們尚未出生，你父皇希望得到一個女兒，可你母後卻意外的生下了你和弟弟，為了不使你父皇不高興，她隱瞞了你弟弟的出生，並且……狠心的將他托付於白山掌門撫養……”


  “自幼無父無母的生活，並且每天吃苦練武，與恐怖的妖邪打鬥，別說瓊漿玉露、綾羅綢緞、仆侍成群，他連普通小孩子該享受的童年和父愛母愛都沒有，當你在你父皇臂彎中撒嬌熟睡時，他或許正在獨自頂著冷風練武，當你任性的指點別人的死活未來時，他或許因為犯了小錯被罰抄寫門規，當你向你父皇哭訴沒有母親的時候，他……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林熹微說著，眼眶濕潤了，就連聲音都變得微顫，她忙歎了口氣，穩了穩心緒。


  “長好，這三年來，你父皇之所以一直遷就你、寵愛你，皆是疼惜你缺少母愛，所以想把自己的愛加為雙倍補償給你，而如今，你弟弟回到你父皇的身邊，你父皇昔日對你有多寵愛，今日就會對弟弟有多愧疚自責，你那麽聰穎善解人意，一定能舍身感受到你父皇的為難和你弟弟這三年來所承受的孤獨與落寞，對不對？”


  長好從來不知道無邪有這麽一段過往，她原本想不耐的打斷林熹微，卻在聽到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後沉默了下來，“長好，你父皇不是你一個人的父皇，你將來也不是隻有父皇一個男人愛護你，如果有一天，你父皇不在你身邊了，當你遇到險境，這世間便還有一個男子漢會毫不猶豫的救你，保護你，他就是你的弟弟，你經常跟在你姨母身邊，應該會知道她還有一個弟弟，在蓮清閣，你有沒有設想過，將來你和弟弟長大了，也會像他們一樣相處和諧而融洽？”


  黑暗中，長好沒有說話，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一般，林熹微輕輕歎了口氣，擁她入懷，輕柔的拍著她的後背，“乖，睡了……”柔軟的話語，讓長好的睫毛微微一顫，手無意識的握緊了林熹微的衣襟。


  在林熹微的懷中，鼻端嗅著她身上清幽的體香，莫名的安順了下來，愈加湊近了她。


  淩晨時分，天邊尚未露出魚肚白，起來小解的長好伸手找不到林熹微，她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起身下床，有暖黃色的燭光從外間透過門縫緩緩流淌了進來，她打開門探出腦袋望去，書桌前，一身素衣的林熹微執筆在紙上安靜的寫什麽，長長的睫毛柔順的垂下，燭光在上麵打出金色的光澤。


  “你在寫什麽？為什麽不睡覺？”長好眼睛困頓的走了過來，扒著書桌看，林熹微這才注意到她，“怎麽起來了？早上風寒，來把衣服披上，我已經給你縫好了破處。”


  林熹微放下筆，將一旁的衣服抖開為她披上，長好低頭看，果然破的地方都用同色的絲線密密縫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但她仍不領情，“幹嘛要這麽麻煩，破了就破了，不管是姨母還是父皇，都會給我更好更新的衣服。”


  林熹微沒有說話，微微笑著，仍將衣服給她穿好，長好無可奈何，扭頭看桌上的書，“你在幹什麽呢？”


  林熹微手緩緩垂了下來，望向桌上的佛經，淡淡道：“抄寫佛經，企圖……能淨化不潔，可……”她慘然笑了一下，繼續道：“隻是自我安慰罷了，睡不著的時候，就用這個來消遣吧。”


  長好並未發現她的不妥，伸手拿來她寫的佛經，字跡飄逸，欣長雋秀，再無半點鋒芒。“咦，你的字寫得真好看，有點像父皇寢殿裏掛著的那張……不過……又好像不是……”


  林熹微緩緩背過臉，放在膝上的手漸漸收緊，如今，她再無流露鋒芒的資本，亦再無……寫他名字的資格。


  “仙子！我在跟你說話呢！”長好推她，林熹微回過神，忙拭去眼角的淚，轉過頭看她，“怎麽了？”


  “從今天開始，你教我寫字吧！”長好揚起手中的字帖，道。


  林熹微笑，“那你究竟是要學寫字，還是學下廚呢？”


  長好眉頭糾結一下，思索一會兒，道：“我都要學！等我學會了，就可以做給父皇吃，寫字給父皇看！”


  林熹微笑了笑，撫了撫她的發，“好，女孩子就該這樣，你父皇一定會更加愛你的，不過，學寫字可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學會的，必須每天都要用心刻苦的練字，必須堅持，你能做到嗎？”


  長好猶豫了一下，握緊了拳頭，“既然殺不了那臭小子，我就隻能用這種方法挽回父皇了！仙子，你一定要教教我！隻要能讓父皇喜歡我，我一定會努力學的！”長好的眸中第一次閃過懇求的神色。


  林熹微看著她，指尖輕柔的撫上她的輪廓，眸中波光微動，雲墨，有女兒如此愛你，我……便也放心了。


  崇德宮，夜已深，雲墨剛躺到了床榻上，便有魔侍在外間稟報，“啟稟尊上，小殿下來了。”雲墨掀開了眼簾，便起身便道：“讓他進來。”


  不大一會兒，一個小小的白影挪了進來，他懷中抱著外衫，穿著單衣站的遠遠的看著雲墨，灰紫色的眸中隱有一絲怯意，雲墨坐在床榻上，微勾了唇角，道：“來。”


  無邪攥著衣服，猶豫了一會兒，走了過去，站在雲墨的床前，那雙鳳眸澄澈幹淨，就那麽一眨不眨的看著雲墨，“陛下你能不能放我走？”


  雲墨緩緩斂了笑，看著他，“為什麽想走？”


  “我……我想找娘親。”他輕聲道。


  雲墨看著他，半晌，垂了眼睫，遮住了眼底晃動的波光，他俯身抱起了無邪，放到了床上，低聲道：“睡不著嗎？父皇陪你。”


  “什麽是父皇？”


  “父皇就是父親。”


  “那你是紅衣服壞姑娘的父親？”


  雲墨笑了一聲，解下無邪的衣服，“對，我也是你的父親。”


  無邪拘謹的縮在柔軟的被衾中，明淨的眸子看著雲墨，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你真的是無邪的父親嗎？”


  雲墨攬過無邪在懷裏，隨口道：“不像嗎？”


  “嗯……”無邪窩在雲墨懷中，臉頰紅紅的，像蘋果一般，襯得眼睛越發明亮，他思索了一會兒，道：“像，你長得和師父一樣好看，娘親沒有騙我……”


  雲墨勾起唇角，閉上眼，低聲道：“對，你娘不會騙人的，她會回來的，我們在這裏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