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你是誰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林香從床上爬起來時，腦子裏還是昏昏沉沉的。她還是如往常做了很多夢，有甜蜜到黏膩的，有心寒到痛苦的。
和友人歡聚的美好時光，和親信之饒次次分離。
淚水沾濕了枕頭，枕頭裏裝滿了發黴的夢。
她推開門，看見屋前的花樹開了。
鮮豔的花朵就這麽點綴在樹上，整棵樹上麵像是起了一團火紅的雲。簡而言之，開的很熱烈、很美。
遠處有一個男子，背對著她。
那男子銀絲及腰，一襲白衣白的純粹。看起來身量極好，寬大的衣袍隨風翻湧著，如波來漾開。
“師傅？”林香不確定道。
這熟悉的裝扮和身影，讓林香篤定起來。
白起轉過身，笑吟吟地看著她，信步走來。
林香一時之間也忘了部分憂愁，之前心中的委屈、痛苦不知怎的也逐漸淡去。望向白起時，眼裏已滿是激動。白起皺起眉頭，道：“怎麽了？”似乎一直未見過林香這副樣子，不禁問道。
林香歎了口氣：“先不管我了，師傅你過得怎樣？”
白起溫聲道：“還好。”他認真地看了林香神色片刻，“倒是你，似乎遇見了些不好的事。”
林香低下頭，腦海裏浮出黑醜離開前的模樣。尖銳的箭刺破他的身體，泛著寒光的箭頭上布滿斑駁的血跡。黑醜隻是那樣笑著，林香想要聲嘶竭力地喊出聲，最後卻隻剩下了沉默。
“進屋吧。”林香低聲道。
“好。”
二人踏進屋內，這屋子也是林香暫時借居的。這地方和之前見黑醜的地方很近，白日裏若是無事，便會出去尋找黑醜。夜裏便風塵仆仆地回屋歇息。不知不覺已過了幾個月，山中歲月的確是過得很快。快到她都還是沒有找到黑醜。
她對黑醜心存的愧疚越來越多，她幾乎也沒對黑醜好過，結果他卻為自己擋了那麽重的傷。
她有時也會不禁地想，黑醜，當真是對自己最好的麽？
但一想到黑醜對自己的告白，她又頓住了。
自己不值當他喜歡，自己不僅不喜歡她，而且身上也是一身毛病，和自己相處好的，待了許久的人，不是性格大變就是突然不見蹤影。
黑醜若是一直質疑要與她同行，可能也還會招來同樣的禍端。
隻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那一日來的這麽早。
望著空蕩蕩的身邊，林香自嘲地笑了笑。
這世上究竟還能有誰和自己相伴呢？
白起從桌邊抽了一個凳子，奇怪道：“能不能究竟是怎麽回事？”
林香無力道：“黑醜……”
白起倏然睜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林香續道：“都是我！我不該……”
白起搖了搖頭：“你不該什麽？你什麽都沒有做，更別做了錯事了。”
林香不知道什麽，心裏的愧疚感依然如浪潮般湧起。白起卻忽道：“他這次來尋你，沒什麽嗎？”
林香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緊張，不禁想起黑醜那簡單卻又純粹至極的告白，猶豫道：“什麽？”
白起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見林香神色有點慌張，沉默了片刻，便道：“罷了，這次我來尋你，是讓你和我同行的。”
“哦？”
“嗯。”白起繼續道，“我現在在朝廷做事，將你帶過去查點東西也方便。”
林香：“什麽意思？”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朝廷畢竟是朝廷，可以查查為什麽會有官兵追殺自己，也可以叫人幫忙找找自己的爹爹還有黑醜等人。
林香當即應允。
朝廷離這個地方遠，但白起和他皆通術法，便也隻消了半日就到了。自己在山中待了數日，卻依舊未見黑醜的蹤影，隻能來這邊碰碰運氣了。不過還有事她沒有細想，為什麽白起能知道自己在這座山頭，並且順利找到她。
她當下腦子混亂的厲害，便也沒想那麽多。白起差人給她安置了一處庭院。庭院裏植了些修竹，雖是初春，但竹子卻也生的鬱鬱青青的。她一方麵叫人幫忙查查下落，一方麵便繼續研習功法。
白起給她的心法功德漸漸已經用完，林香再向他索要時，白起卻隻是無奈笑道：“我這沒有了，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假以時日，便能得道成仙。”
林香點點頭，卻泛出了苦笑。常人若是有此機緣，定會高心痛哭流涕，而於她而言，修仙便意味著壽命會繼續延續。而漫長的生命中若依舊隻是孤身一人，那又有什麽意思呢？
不過近來白起對她的態度越發殷切了，林香覺得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二人已經兩年未見過了，白起自是希望他能好生招待自己。可總覺得那些關懷至極的舉動下似乎藏著不可告饒秘密。
今日一大早，便有下人端上了蜜花糕。這糕她認得，她爹經商多年，什麽怪異的玩意兒沒有得到手過。這蜜花糕，采的是九十九種花蜜，再配以剛打上的甘冽的深井水，精心製成。深井水倒也沒什麽，就是這九十九種花蜜實在難得，倒不是取不到，隻不過太費人力、物力，而偏偏隻是製成一個的糕點，便也確實彌足珍貴了。因為幾乎沒有人願意花那麽大的價錢和精力。
偏偏白起卻給她端上了滿滿一盤。
林香也知道白起不是個鋪張浪費的人，但如今每日變著花樣給她弄些東西過來，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試圖想去問問，但白起每次的回答都是模棱兩可、含糊不清。諸如“你太瘦了”“那是我剩下的”“這東西真不貴”。
她當然不是傻子，可也隻能默默地接受了。但與此同時，她也在想：“這些東西總歸是要還給他的。”
她舉起一塊蜜花糕，閉著眼躺在椅子上太陽。暖暖的陽光籠罩著她，她感到愜意至極。
可有那麽一瞬，她忽覺得周遭的空氣冷了下來，似乎有什麽遮住了陽光。
她不禁睜開了眼，片刻，眼睛又不免得睜大了起來。
一個極為俊秀的男子正噙著一抹笑看著他，大張了雙臂就要抱她。這個人身材極好，寬肩窄腰，皮膚也是細膩充滿光澤的。
林香覺得此人有些熟悉，不僅如此，場景也有些熟悉。
男子卻道：“我回來了！”
林香犯愁：“你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