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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死如燈滅,砧板魚肉忙

  興安伯府最北面的梅苑,一直都是歷代興安伯正室的居處,現如今也就成了興安伯徐威養病的所在。 只如今雖說入秋,距離紅梅威開的時節自然還早,因此那些梅樹雖是綠葉猶在,可也就是給這兒添了幾分綠意而已。然而,孫彬這一路走來卻不時駐足觀賞,甚至還不時就品和品評幾句,讓那兩位從二門一路引人進來的年長媽媽提心弔膽,偏生還不能去催促。 

  好容易把人帶到那五間大上房前頭,兩個媽媽眼見戴姨娘親自站在門前,殷殷勤勤地說著話把人領進去了這才鬆了一口大氣……」隙忙走得要多快有多快。畢竟,人在京師雖說常常見這些閹人,可誰都不樂意和這等說話防陽怪氣的傢伙多打交道。 

  因沒有說是傳旨,孫彬又只是司禮監寫字,再加上這幾日徐威見了咳血的癥狀,便沒有輕易出門迎接,可這會兒孫彬進門,他仍是由兩個丫頭攙扶著站起身來敘了一會話,等到孫彬笑著讓他g,背後被戴姨娘墊了兩三個大枕頭,勉強坐直了身子,臉se卻由於這區區一會兒的折騰而簡不好看。 

  「今日咱家來,說是老祖宗吩咐,其實卻是皇上問了一句。」 

  見徐威一下子身子一僵,按著chuang板彷彿想要滾落下來行禮,孫彬就伸手虛扶了扶,隨即才說道:「北鎮撫司前幾天拿了幾個人,敢問興安伯曉不曉得?」 

  此話一出,興安伯徐威頓時大為惶恐。他如今病得七死八活,外頭的事情早已經不理會了,哪裡會知道北鎮撫司拿了幾個人?而一旁shi立的戴姨娘則是已經從徐動那裡得到了消息,雖是已經連替罪羊都尋好了,但臉上還是不免帶出了深深的驚懼來,好半晌才發現自家老爺這情形不好,上前攙扶了一把就沖著孫彬陪笑道:「孫公公,我家老爺在家養病,哪裡有功夫去管什麼北鎮撫司的事?」 

  「哦?可那幾個,人裡頭為首的卻說,親眼看見那個挑唆了他們去鬧事的人走的興安伯府後門。」孫彬是蕭敬最寵愛的幾個干孫子之一,再加上又聽說太子彷彿對徐勛很有些好感,他自然不會把一個過了氣的勛貴放在眼裡,當下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當然,興安伯既是卧chuang養病,興許是下頭人自作主張,連南京過來的親威要上門探病,他們都敢攔著。」 

  徐威本就病弱,聽了這麼一晉不yin不陽的話,他不由得倒吸一。涼氣,幾乎下意識地斜睨了一眼戴姨娘。見這老妾佯裝鎮定,他輕輕用右手掐了掐左手虎口,這才定了定神說:「孫公公說的是,我這一病家裡難免有些亂套,興許是哪個混賬借了我的名義胡作非為。 

  待會我一定讓人徹查,杖斃了這等刁滑小人!」 

  見徐威竟是不接自己的話茬,孫彬頓時心中大為不滿,當下就站起身來冷笑道:「伯爺職這麼說,那咱家倒想提醒一二。這爵位承嗣朝廷是有規矩的,當年定襄伯以從子為蹦子,到頭來怎麼著,還不是一樣給奪了?承嗣的事情是朝廷的事,伯爺若是有主意自然可以上本,但一味自作主張,可是大忌諱。咱家該說的都說完了,這就回去向老祖宗復命,老祖宗也得向皇上復命,這就不多留了。」 

  見孫彬拱了拱手就揚長而去,徐威坐在那兒氣得臉se發白,突然劈手把枕頭邊上的那些零零碎碎全都楠落在地。送走了孫彬慌慌張張又轉回屋裡來的戴姨娘見這幅情景,連忙上前幫忙收拾,卻不料臉上突然中了重重一下。 

  「你乾的好事!」 

  戴姨娘吃這一下險些摔倒,好半晌才捂著臉抬起頭來,卻是帶著哭腔道:「老爺,您這是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毅哥眉來眼去,打的什麼如意算盤!你聽聽今天孫彬過來說的話,不止是蕭公公,事情都鬧到皇上那兒去了!要是皇上以為我存心使絆子陷害那徐良父子,我就是死,那也不得一個善終!你你你……你氣死我了……」 

  眼見徐威xiong口劇烈起伏,顯見是真氣得狠了,戴姨娘捂臉坐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這關我什麼事,我還不是一心為了老爺您著想,都是外頭人承襲家產,怎麼也得找一個親近的,否則日後還有誰給您上供祭心……我苦命的兒子啊,要不是挨了那一頓打耽擱了醫治,怎會就這麼好端端的死了……」 

  氣急敗壞的徐威原本抬起巴掌還想再打,可吃這乾嚎聲一嚷嚷,他的手漸漸又放下了,眼前依稀浮現出自己那一個今天折的子孫來。他這一生說不上什麼成就,不過是庸庸碌碌的一個人,可到頭來竟是連一丁點血脈都沒留下,自然更讓他滿腔不甘心,此時此刻,盯著豁了出去哭鬧不止的戴姨娘,撐著chuang板的他突然噗地吐出了一口血,隨即竟一頭栽倒了下來。 

  一抬頭看到這情景,戴姨娘頓時慌了,也顧不上被眼淚沖得一塌糊塗的臉,一骨碌起身就把徐威重新扶著在chuang上躺好,又去試了試他的鼻息和脈搏。待發現鼻息微弱脈搏紊亂,她更著了慌,厲聲吩咐房裡一個丫頭去請大夫,旋即又快步出門去,叫了自己的心腹媽媽過來。 

  「快,快去毅哥那邊通知一聲,就說老爺暈過去了,情形很不好!」 

  小半個時辰之後,徐毅就匆匆趕了過來,然而得到的卻是一個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興安伯徐威死了!他站在偏廳裡頭好半晌沒回過神來,直到看見戴姨娘在那捂著手絹一個勁地淌眼淚,他才終於不耐煩了,突然砰的一聲砸在了扶手上。 

  「好了!」 

  見然姨娘一個ji靈驚醒了過來,徐毅這才冷冷地說:「都這時候了,你再嚎喪又有什麼用?再不想想辦法,那就真的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了!」 

  「你說得容易,我一個fu道人家,還能有什麼辦法!」戴姨娘放下了帕子,眼睛卻仍然是紅紅的。這不是灑了什麼胡椒面之類的東西假裝,也不是因為她對徐威真的有多少男女情分,而是因為她著實惶恐於自己的將來。因而,她瞪著徐威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個司禮監的孫公公把話說得那樣嚴重,老爺為了這個甚至拿我撒氣。都是你做事情連首尾都沒收拾乾淨,找了那等沒用的人,要真是皇上過問……」 

  「皇上沒有那麼多閑工夫!」徐毅脫口而出低吼了一句,見戴姨娘將信將疑,他不得不自己給自己狠狠打了一番氣,隨即才低聲說道,「我前兩天讓你請他寫的遺折,他可是已經寫好了?」 

  「寫是寫了,可那個孫公公都說了,讓誰承襲是朝廷說了算,不是老爺說了算……」 

  「是朝廷說了算不錯,但也輪不到那幾個死太監說了算!」徐毅把心一橫撂下了這麼一句話,隨即就看著戴姨娘一字一句地說,「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我徐毅從來就不是手軟的!姨奶奶,你要是還想搏一搏,那就豁出去和我一塊把這事情鬧大了,到那時候就算真是皇上過問,也決計鬥不過朝堂上那些老大人們的反對。事成之後,我徐毅承襲了爵位,不管皇上看我如何,你自然可以拿著那些田地去逍遙,怎麼樣?」 

  「這……」 

  徐威一死,現如今興安伯府的天已經塌了,戴姨娘雖說對徐毅的猙獰臉se有些害怕,但想想自己不爭就是一無所有,頓時咬了咬牙,嘴裡迸出了幾個字來。 

  「好,那你說該怎麼辦?」 

  「你把大哥的遺折給我拿來,咱們撒上點血上去,然後立馬送到禮部報喪。然後你再弄一份抄本給我,我去走一走吏部馬尚書的門路。只要把徐良徐勛父子打到閹黨裡頭,他決計會頭一個反對。再加上我是嫡,他們是庶,這官司我贏定了,就是皇上也不能把這一條扳過來。至於什麼北鎮撫司關著的人,只要你一口咬準是大哥自個讓人做的這件事,這怎麼也牽連不到我們身上,鬧大了他們就不敢屈打成招!」 

  「好!」 

  戴姨娘此前能為徐毅牽線搭橋,也自然不是那等猶猶豫豫的人。最初的驚惶疑懼一過,她也就lu出了平日里的精明刻薄本se來,一。答應之後又眼神閃爍地說:「趁著如今大夫還讓我扣在房裡,傳老爺的吩咐打死兩三個,下人,到時候頂多就是老爺見過司禮監那孫公公之後,心懷憂懼殺人滅口。再然後,咱們就把事情推在那位孫公公身上,把事情可勁兒鬧大了!」 

  「姨奶奶果然聰明!」 

  徐毅看著半老徐娘的戴姨娘,嘴上稱讚,心裡卻不免多出了幾分提防之意。這曾經同chuang共枕了好些年的良人撒手西歸,這女人竟然能夠轉眼間就從凄凄慘慘戚戚變成了這樣yin狠毒辣的謀算,實在不是什麼好相與的。雖說他不至於不捨得那幾百畝地,可真要留了這麼個禍害,異日指不定會成了心腹大患!因而,他只轉念一想便計上心頭。 

  「對了,大哥從前的那些shi妾通房,斷然不能留著。她們興許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過兩日尋個法子讓她們給大哥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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