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大殿爭辯
這夜，多少人都沒能安然睡下。
翌日天明時分，黃誌終於等到了鄧謙之的消息——狀元府沒有顧子航的身影，東四路那邊方圓幾個院子都沒有顧子航的蹤影。
也就是說，顧子航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了蹤跡，也不知生死。
黃誌總算鬆了一口氣，雖然沒有顧子航的蹤跡，但是現在沒有蹤跡就是最好的蹤跡，皇宮大內他都留了心眼，總不可能一個外臣還能瞞著他的眼線進了宮裏。
三三兩兩的官員逐漸進入金鑾殿中，黃誌一直盯著戶部侍郎的位置，一直等到皇帝都已經來了之後，那個位置還是沒有人來，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顧卿近日又沒來？”
老皇帝看著戶部陳大會的身後空著一個位置，忽然問道，陳大會立馬站出來解釋，但腳步剛邁出來，就聽到金鑾殿之外有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臣顧子航，持工部上下罪證，請皇上恩準臣覲見——”
大殿內忽然竊竊私語起來，有人的身影忽然有些搖晃，被旁邊的人悄無聲息的扶住。
老皇帝還是玩味笑著，渾濁的雙眼將底下眾景收入眼底，重重說道：“宣——”
金殿大門重開，顧子航一身紅色官服，雙手持有一摞書信雜物，緩緩而入。
大臣們個個眼尖得不得了，已經開始竊竊私語這些工部的罪證了。
但比起這一摞罪證，更深入人心的是他頭頂上沁著血的繃帶，滿頭都是，紅的白的混成一片。
“大膽！顧大人竟然帶傷入朝，傷了皇上聖眼，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厲聲說話的是鄧謙之，但被皇帝重重一咳給嚇了回去。
“罪臣顧子航帶傷入朝實為不敬，然皇上信任罪臣，讓臣跟著工部尚書學習監管修建工程，途中，臣發現工部上下沆瀣一氣，貪贓枉法，不僅戕害無辜百姓，貪汙公款，馬虎修建橋梁，導致東林村數個村子被大水衝垮，死傷慘重……”
“你汙蔑！”
黃誌暴跳如雷，要不是皇帝給了他兩個白眼，他可能還會跑出來將顧子航活活踹兩腳。
皇帝顧子航繼續，顧子航就有板有眼繼續說下去：
“事後，工部上下聯絡朝中其他官員封鎖消息，官官相護，導致受災村民死傷無數，求告無門，隻能在破舊殘敗的舊屋之中等死。臣自入朝任職一來，黃大人不止一次設宴拉攏，然臣不然違背皇上，故而拒絕，黃大人便將臣視為敵人，不許臣插手修建之事，若非他們狗急跳牆強行將臣的弟弟拉入陣營，臣恐怕也不能發現修建工程全都是豆腐工程，之後工部為了讓臣閉口，竟然喪心病狂幾次追殺，所幸蒼天有眼，沒讓臣亡於這等奸臣之手。”
顧子航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滿朝上下已經是唏噓一片了，就連皇上的臉色也從一開始的玩味變得慢慢陰沉了。
“臣與家中姐姐出城采藥，被黃大人的殺手一路追殺至東林村，親眼所見當地村民因為大壩被衝垮而受到多少災苦，事後臣在回京途中再次遭遇刺殺，被刺客逼進桃源村，遇到前丞相陳穎大人，陳穎大人以玉佩贈臣，托臣一定要將這群蛀蟲繩之以法，因為黃大人處處追殺，臣不敢大張旗鼓的出現，隻好喬裝改扮混跡貧苦民眾之中才能進入京城，黃大人又多次派人追殺，臣有幸逃過，昨日黃大人竟然以臣弟弟為脅逼臣出現，若非臣的妹夫有些手腳功夫，妹妹又是大夫，隻怕現在這些證據就進不來金鑾殿了。”
皇帝使了一個眼色，旁邊的公公就把顧子航手裏的一摞證據全部搬上皇帝的案幾之上。
顧子航又深深磕了一個頭，道：
“臣不負皇上聖恩，終於查清楚工部上下一應證據，臣以微薄之命請求皇上為東林村以及數個村子做主，還天下人一個公道。然臣負傷入朝，實乃大不敬，之所以明知故犯，是因為黃大人處處設了眼線，讓臣沒有門路，隻怕今日再不入朝回稟，明日就隻能帶著一具屍體來麵聖了！”
後麵一段話，顧子航說得涕淚橫流，肝腸寸斷，大有皇上不好好處置這群人，他就不罷休的意思。
皇帝慢慢看下去，臉色逐漸陰沉。顧子航在罪狀上麵列得很仔細，工部什麽時候收了賄賂，每一筆錢怎麽支出去，上上下下怎麽分配贓款，甚至連自己被追殺的每一個細節都記載的很清楚。
皇帝看完後，忽然笑了起來，喜怒無常的樣子倒是讓一眾群臣不知所措起來：
“黃愛卿，你可有話辯解？”
“臣有話說！”
黃誌立馬站出來，聲聲控訴：“顧大人雖是朝廷的後起之秀，又得皇上厚愛，縱然與臣等有意見不合之處，臣等也是謙讓不已，從未與之計較，但因為沒有同意顧大人直接參與修建橋梁工程，顧大人便懷恨在心，不僅逼迫臣將他弟弟送入工部任職，還負氣逃離京城數日，豈不知這是辜負皇上聖恩呐，臣又不敢張揚，隻好私下裏四處尋找，皆無音訊，哪成想顧大人竟是跑到鄉野中去編排臣的壞話來了。”
黃誌很清楚，現在要麽就是認罪伏誅，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要不就是抵死不認，工部上上下下都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肯定會跟他站在一條戰線上，說不定還有一線轉機，因此又痛哭流涕說道：
“是臣辜負了皇上聖恩，讓顧大人生了怨懟，竟然會聯合一眾刁民來陷害於臣。”
立時便有官員幫著黃誌說話，還不是工部的直係官員，六部，甚至京畿軍中都有人。
沒有人一個人為顧子航說話，顧子航就如那天第一次麵聖一樣，背挺得直直的，不卑不亢。
老皇帝掃視一番，也不管這群大臣說什麽，忽然把目光放在了一個人身上：
“陳尚書，你覺得他們兩個誰對誰錯？”
“回皇上，臣也曾幫著顧大人查過一段時間的案子，之後因為臣的夫人分娩這才從中抽身，臣雖然參與不多，但臣相信顧大人所言不虛。”
“哦？”老皇帝偏頭看了他一眼，又道：“那你剛剛怎麽沒幫他說話？”
“皇上問的是黃大人，臣不敢說話！”
這句話就像一塊石頭丟進深水之中，一石激起千層浪，許多剛剛開口的官員這會兒紛紛閉嘴，他們錯了，這不就是不打自招麽？明明白白告訴皇上，我參與了這場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