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三章：還好不晚
陸梔凝不知道自己這一會兒應該是害怕還是不怕——她既怕自己就這樣死了，又怕自己如果死不了，就隻能任秦肅宰割。她整個人都在發抖，眼神一直死死停留在秦肅身上。
隻要秦肅再走過來一點，她就一下子刺死自己，留的清白在人間，粉身碎骨也不怕。
她手裏握著一塊巴掌大的碎瓷片，那是從地上破碎的花盆裏撿出來的一塊鋒利的碎片，她的手緊緊握著碎瓷片，鋒利的邊緣割傷了她的手掌，鮮血直流，她像是不知道疼一樣，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泛著青白。
而碎瓷片最尖銳的地方，正對準陸梔凝自己的脖子，她的手不斷發抖，在自己的脖子上下抖動，尖銳的地方碰到皮膚，劃開了無數細碎的口子，血絲隱隱往外流出，以致她整個脖子看起來都十分猙獰恐怖。
而不遠處的秦肅依舊帶著猙獰可怕的笑意，緩緩向她移動而來，那雙瞳孔裏全是陸梔凝無助絕望的表情。但他並不在意陸梔凝對準自己的碎瓷片，或者說，他現在已經被人控製了，就是一具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隻能聽命背後操縱之人的命令行事，根本就看不到陸梔凝隨時準備自盡的動作。
沐槿霖回到東街小院的時候，正好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那一瞬間裏，他既慶幸又憤怒。慶幸自己回來得及時，她的阿凝一直都撐著，沒有讓他回來遲了；憤怒秦肅這個王八蛋，竟然趁著他不在的時候，把他的阿凝逼迫成了這個樣子。
沐槿霖眼裏驀然變得妖紅，那樣的紅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的妖豔詭異，更讓他變得猙獰可怕起來……他也不知道他真正生氣的樣子是什麽樣的，在這短暫的時間裏，他也來不及反應自己真正動怒的後果有多麽可怕。
“滾！”
嘶吼中帶著粗重的喘氣，伴隨這聲音的是從他身上炸開的靈力，巨大的靈流四散而開，四周牆瓦轟然倒塌，秦肅更是被這靈力的給拍飛了，狠狠摔在已然倒塌的院子大門上。
秦肅還沒來得及吐血就已經人事不省了，明明胸膛還在起伏，但睜得牛眼一樣的雙眼卻始終盯著陸梔凝的方向，頗有些死不瞑目的仇恨，不過這一摔後，他瞳孔中詭異的殷紅慢慢散退，最後變得消失殆盡……
不過並沒有人在意他怎麽樣了。
如海潮漲來時勢不可擋的靈流在陸梔凝麵前戛然而止，她隻受到了一點點餘波的波及，帶著輕柔和決絕，像巴掌一樣狠狠拍在陸梔凝握著碎瓷片的手上。“啪”一聲，她手裏的碎瓷片掉落在地上，再一次摔得粉身碎骨。
靈流卷起的狂風還在奔騰，帶起地上無數塵埃飛揚，她整個人都在灰白的沙塵之中，眼前視線很模糊，她看不太清楚有什麽，整個人都十分的木訥，眼神呆滯，手還是保持著被靈流打落的姿勢。
一直到她的視線範圍裏出現了一個人影，這個一身月白的熟悉身影讓她開始回了神，驚恐從她的臉上慢慢消退，整個人依舊不知動彈，一直到沐槿霖走到她麵前了，把她抱住了，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安全了。
“啊——”
一聲尖叫響徹坍塌得四分五裂的小院，陸梔凝不管不顧地抱著沐槿霖，眼淚一下子就從眼裏流了出來。
前世今生兩輩子了，雖然曆經無數生死，可是這樣可怕的事情她確實是第一次遇見，那種等待的煎熬，那種死亡的忐忑和猶豫，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她兩輩子第一次經曆，也是唯一一次經曆。
“對不起，我又來晚了，是我不好，我來晚了。”
一直到沐槿霖都快要傷心自責死了，陸梔凝還是沒有完全從方才的驚恐之中走出來，她小臉煞白煞白的，雖然因為大哭導致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但沐槿霖還是看到了她眼裏的驚恐。
他的阿凝受罪了。
都是那個畜生！
沐槿霖一邊責怪自己偏執，為什麽非要去追逐那股力量，一邊又十分氣憤秦肅趁人之危，讓他的阿凝受了這麽大的罪。
心疼、憤怒、自責交織在他的渾身，有那麽一瞬間，他忽然有一種想要大開殺戒——他少年命途多舛，從鳳棲山出來後遇到了陸梔凝，在確定了他的命定之人後，他就暗暗發誓願意一輩子陪著陸梔凝，遊曆山水，吃喝玩樂，可是就是這樣，為什麽還是有人不願意放過他，不放過他就算了，為什麽連他的阿凝都不放過，她隻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凡人，何其無辜？
陸梔凝還沒有從自己的驚恐中走出，她驀地發現抱著自己的人有些不對勁，他從前抱著自己從來不會這麽用力。她使勁掙脫了沐槿霖的手，才發現他兩眼猩紅，臉色十分不好，就跟先前秦肅忽然大變之前一樣。
“沐槿霖！”
在她的驚呼聲中，沐槿霖已經衝向了半死不活的秦肅，他現在滿心都是殺了這些沒有天道的人，根本聽不進去陸梔凝說得任何話。
“沐槿霖，他是凡人，你答應過我，不能隨便插手凡間的事情。”
上古之神留下的血脈，好歹也是有著神祇的人，要是隨意插手幹預人間的事情，隻會讓他遭受天劫、驟減命數。
“沐槿霖，你想要變成秦肅這個樣子，讓陸梔凝一輩子都哭死麽？”
她在最後一瞬間拉住了沐槿霖，帶著委屈和不甘的嘶吼成功讓沐槿霖恢複了神智。
沐槿霖緩緩放下剛抬起的手，迷離的眼神逐漸恢複正常，他看著死死拉著自己手的陸梔凝，她渾身上下都是血和泥土，自己被拉著的手上，還有血在滴落，那一瞬間他的心都要疼死了！
阿凝啊！
他把陸梔凝狠狠抱在懷裏，眼圈再一次紅了起來——這一次是真的哭了。
“還好我沒事，我還活著。”
陸梔凝笑著安慰他，眼淚也在不斷從她自己的眼眶裏流出，“啪嗒”滴落在沐槿霖的手上。她沒見過這樣悲傷的沐槿霖，這一會兒裏，她心裏什麽都沒有了，隻有滿足，還好不晚，還好我們都很平安。
日頭在慢慢流逝，兩個人相互依偎著抱在一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沐槿霖才終於放下了陸梔凝。
兩人各自坐著，誰也沒有說話，又過了好一會兒，沐槿霖才說自己今天早上察覺到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