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學生模擬課程（三）

  行屍走肉的回到宿舍，寢室里三位室友各自打著遊戲，不再玩同一款了。


  走到自己的床位，櫃門上貼著陸澤最滿意的作品，一整套手繪六百餘平米的一比五十標準複式別墅設計圖，這是他目前實力的巔峰作品。


  可他突然覺得自己這麼長久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他流的汗，他淌的血，都化作了無用功，這套設計圖也很可笑。


  伸手把設計圖撕下來，然後被扯了個稀巴爛，扔進垃圾桶里，然後坐在凳子上發獃。


  「老大！那個.……嘿嘿嘿，聽說系領導要來檢查衛生了，您看？要不小的晚上請您吃飯？我這有紅牛要伐？您這曬的都黑成……」


  「嘖！」


  老四嬉皮笑臉的湊過來給陸澤討著好，全寢室最不愛乾淨的就是他，最沒溜兒的也是他，可正跟陸澤說著話呢，老二湊過來使勁給了老四後背一下，嘖了一聲然後給了一個眼神。


  老四這才發現，原本那個不愛講話，沉默寡言的老大更沉默了……

  而那套他們驚為天人的設計圖，此刻正悲慘的零碎著撒在垃圾桶里。


  老四懂了，不再嬉笑，整個寢室歡快的氣氛消失了，他們也不再懶惰，自己拿起掃帚和拖布干起了活，給了陸澤一些私人空間。


  陸澤看著窗外，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然後仍然目不轉睛的看著窗外。


  「老大我這兒有煙灰缸，你可別忘地下彈了，我剛掃完啊！」


  端過煙灰缸，彈了兩下，又連著猛抽了好幾口，突然手機鈴聲響了。


  三個室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不是他們的，然後把目光轉向了陸澤。


  陸澤也才反映過來有人給自己打電話了，把煙頭插進煙灰缸里，然後看了一眼來點顯示，是李玉梅的。


  走到陽台，把陽台門關上，他蜷縮在角落，接通了電話。


  「喂，媽。」


  「兒子啊，吃飯了嗎？」


  「嗯，我剛吃過，你們晚上吃的什麼啊？」


  「你爸拿回來點排骨，今晚燉的排骨，還沒出鍋呢，也馬上就要吃飯了，我沒啥事，就是楠楠想跟你說話了。」


  「喂？哥！」


  陸澤勉強讓自己笑出來，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怎麼了楠楠？」


  「你等會啊哥！等我一會！」


  電話那頭有母親的叫喊聲，還有關門的聲音，看樣子應該是自己跑到院子里去了，陸澤有點想不通，妹妹想跟自己說什麼悄悄話。


  「好了，哥.……我想求你一件事，你看行嗎？」


  「說吧，我聽著呢。」


  「哥……我想要一個手機.……哥我不買貴的，我去鎮上手機店看了，最便宜的只要八百多，可是我沒那麼多錢，我想管你借三百塊錢，等我下個月開支了就還給你好不好？」


  陸衛國給陸楠找了一份工作，在鎮上的一個小商場里擺放貨物，但因為陸楠還沒滿十八歲，商場不願意要她。


  也就是陸衛國跟商場的小主管是小學同學，這才勉強讓陸楠去上班，但工資就很低，一個月八百塊錢，獎金什麼的也都沒有。


  因為陸楠回家住，而且家裡有一輛破舊的電瓶車，二十分鐘就可以騎回家，所以父母一直不同意她買手機。


  而且因為家裡前一陣時間出了點事，陸衛國和李玉梅的收入不高，陸楠的工資甚至有一部要給家裡填補家用。


  很可能.……陸澤在帝都花的錢，有一些就是靠陸楠這個妹妹掙來的。


  陸楠畢竟是個小孩子，羨慕鎮上姑娘們用的最近開始流行的智能機，她想要，但攢下來的零花錢還差一些，可她就是做夢都想要，所以才想到了管哥哥借點，等下個月工資開了就給哥哥還回去。


  心疼的要了命了！那把插在陸澤心口的刀開始劇烈的搖晃，開始在他的心口上擰了一圈又一圈！

  這把刀無時無刻的提醒著陸澤，他殺死了妹妹上進的道路，他把他妹妹這輩子給毀了。


  而現在，這個被自己毀了一輩子的十六歲姑娘正在可憐巴巴的管你借三百塊錢！就三百塊錢！帝都人都不當一回事的三百塊錢！

  沒人理解陸澤有多痛苦，沒有理人他的傷心.……有多傷心。


  「好，哥明天就去銀行給你轉錢，等哥掙錢了，等哥……」


  話在陸澤的喉嚨里卡住了，他哽咽著，發了瘋似的拽著自己的頭髮，他憋著眼淚，眼睛睜的像是快要被憋死的魚，用他能做到的最平穩的語氣說道：「等哥掙錢了，給你換個最好的，這個.……你就是先用著，哥馬上就.……馬上就掙錢了，行了，電話費太貴了，掛了，你好好吃飯，手機……偷偷用啊，別讓爸媽看見。」


  「嗯！那我掛了！哥你最夠意思了！」


  陸楠可能是因為太高興了，沒有聽出陸澤的異樣，掛了電話后笑開了花，回到家中吃飯。


  而陸澤掛了電話，就蜷縮在陽台的角落裡，無聲的痛哭著，他有個屁的用！他現在還花自己妹妹的錢他有個屁用！

  他長了一米八多的大個子有什麼用？廢物！窩囊廢！白長！屁用都不管！


  他是如此的痛恨自己，心中那把刀拔了出來，然後又狠狠的捅進心臟，再拔出來，再捅！再拔出來！再捅！直到把心臟戳個稀巴爛！
……

  「老四，今天是你生日對吧？」


  「不是啊，我生日不是大上個月才過完嗎？」


  「那老三你今天過生日對吧？」


  「嗯，我今天過生日，我請你們喝酒。」


  老三比老四要聰明的多，聽了老二的話后，關了電腦，揣著錢包準備下樓。


  「等會我倆，我倆也去。」


  三人下了樓，又給陸澤留出了一些空間，這已經是他們最後的空間了，全都給了那個搞了一年寢室衛生的老大，那個總是沉默、貧窮、卻又優秀的老大。


  「哭吧，哭完，明兒還得好好活著不是？」


  那晚的生日很像樣，有蛋糕，有酒有菜，四個孩子坐在寢室里，其他三個孩子開始圍攻那個所謂的「老大」，就好像.……壽星是老大一樣。


  陸澤殘留的記憶不多，只知道那晚他喝了不少酒，具體多少卻已經記不清了。


  他本來挺能喝的，陸衛國就是好酒的人，陸澤三個半月大的時候就用筷子沾啤酒給陸澤喝。


  等長大之後，陸澤給他爹喝倒了，他卻屁事兒沒有。


  那次他喝了一斤半白酒，六瓶啤酒。


  可這次，他喝了個酩酊大醉，然後吐的昏天黑地，慘到整個樓層都來圍觀這個差點把自己喝死了的狠人，Skr狠人。


  第二天上午，陸澤悠悠轉醒，頭疼的要炸了，從床上坐起來環視了一圈，室友們都不在寢室，不過衛生打掃的非常乾淨。


  只有地中間的桌子上擺放著蛋糕，昨晚還沒來得及吃的蛋糕。


  可上面不是老三的名字，而是……

  「老大，生日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