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六章 猜忌
「沒有聽到我的話嗎？」常三的面色一黑，望向了李律。
李律只覺得心中有一股屈辱之感，陡然生出，好是壓制都壓制不住，不過，看著常三的眼神，最終，他還是低下了頭去，對著汪通行了一禮，道：「是我李律錯了。」說著，猛地從一旁拿起一截木棍，照著自己的左臂狠狠地砸了下去，周圍的人，可以清晰的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響。
李律緊咬著牙關，悶哼了一聲，面色一片慘白，看著汪通，道：「不知，這樣可否？」
汪通見李律如此，一時之間，卻是有些下來不來台了，愣了愣，蹙了蹙眉頭，沒有說什麼，讓人抬著他轉身而去。蔣將軍卻是面露尷尬之色，他此次本想讓常勝營低頭了事，沒想到，李律居然自斷一臂，這實在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看著李律，他輕嘆了一聲，道：「李都尉何故如此。罷了，此事蔣某再不追究。」說罷，對著常三抱了抱拳。一揮手，帶著前鋒營的人離開了。
常三的面色也有些難看。來到了李律的身旁，嘴唇動了動，卻未說出什麼話來。過了片刻，對一旁的士兵，道：「還不扶李都尉去治傷？」
士兵們這才帶著李律離開。
常三一個人站在那裡，獃獃地出神，不知自己今日是不是做錯了。不過，他知道，有次一次，他在常勝營之中，怕是會失去不少人心。可是，這又能如何呢？早就今日之事的本質，是前線大營的物質短缺，本來，這種事只需要去求莫小川，便可解決，可是，花旗沖便是放不下這一層面子。
過了良久，常三苦笑搖頭。對於花旗沖，他並不想心中埋怨，然而，就在剛剛，他的心裡，便好似已經生出了這種情緒。輕輕吐了一口氣，常三邁步朝著花旗沖的大帳而來。
來到帳內，卻見花旗沖沉著臉正在看著一封書信，在他身前站立著一個人，常三看著有些面生，好似，並非前線大營的人。
花旗衝過了一會兒，這才面色沉重地抬起了頭，道：「北疆大營來了十萬人？」
「據目前查探所得，應該是十萬左右，具體消息，還不曾得知。」那人說道。
常三站在一旁，不知道花旗沖在說什麼，也不好插嘴，不過，聽到前線大營來了十萬人，他卻是心中猛地一怔，若是這十萬大軍來攻現在的前線大營，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北疆大營不同於蠻夷軍。他們是燕國的精銳，對於攻城掠地，十分的擅長。山口寨能夠將蠻夷軍擋在草原之中，卻未必能將北疆大營的人擋向。
若是那日偷襲前線大營的人換做是北疆的十萬人的話，前線大營現在哪裡還能夠存在，早就被一把火燒未灰燼了，這僅留下的一座營寨，估計也早沒有了。
花旗沖這個時候，注意到了常三，見他面露思索之色，便將書信遞給他。
常三接過了書信，仔細的看罷，心中鬆了一口氣，不過，另外的擔心又逐漸地浮上了心頭。這是一封求援信，便如莫小川預料的一般，山雲關在得知北疆大營來犯，第一時間便向前線大營求援了。
本來，往些年也是如此，並算不得什麼新鮮事。燕國和西梁，長年以來，均有摩擦和相互試探，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是西梁軍比較強勢一些。不過，若是北疆大營挺近的話，周邊的關隘必然會向前線大營求援。
而每當這個時候，前線大營也會駐軍，不管雙方是否會戰在一處，姿態卻是要做出來的。
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例外。
只是，山雲關應該並不清楚前線大營現在的窘境。糧草短缺，物資短缺，軍心已然有些不穩，在這樣的情況下，前線大營如何能夠派兵出去？
在駐地之中，已經出現了種種問題，尤其是今日前鋒營和常勝營之間的衝突，李律更是自斷一臂，讓常三感覺出了失態的嚴重，或許，花旗沖覺得才剛剛幾日，兵未放在心上。
不過，常三卻是親身體會過的。因此，常三的面色也漸漸地凝重起來。面前站立的這人，不用詢問，常三便已經知曉，他必然便是前來送信之人，看著此人，常三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位，怎麼稱呼？」
「在下，山雲關總兵大人麾下，偏將馮羽。」那人忙抱拳回道。
常三點了點頭，向花旗沖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花旗沖對著他微微額首，隨即，常三便對馮羽道：「馮將軍，你暫且歇息一下，我有要事與統領大人相商，稍後再給將軍答覆可好？」
馮羽似乎有些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按照以往的慣例，這等事，似乎前線大營沒有拒絕的理由。不過，常三已經說了出來，花旗沖又沒有說什麼。馮羽便只好又施禮，道：「好，那末將先告退。」
「來人啊。」常三對外喊了一聲，隨即，便有兩了士兵行了進來，他便又對士兵，道：「好生招待馮將軍。」
馮羽跟著兩人士兵離開之後，常三扭過頭來，看著花旗沖，道：「統領大人，此事，怕是有些難辦。」
花旗沖沉默著，過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道：「的確，此事是不好辦。現在糧草短缺，若是在調軍前往山雲關，便更無法維給了。」
「晨郡王不是說要支援我們糧草嗎？要不，屬下去問一問？」常三說道。
花旗沖面上露出了糾結之色，現在不管是聽到莫小川的名字，還是「晨郡王」三個字，他都覺得頭疼不已。讓他去求莫小川，總感覺拉不下這張老臉來。
常三見花旗沖還在猶豫，不禁又想起了之前，他與花旗沖提起去莫小川那邊求一些臨時帳篷的事，若是花旗沖那個時候點頭的話，他去處理李律和汪通之事的時候，也無需那般激進了。
因此，常三忍不住，道：「統領大人，現在山雲關那邊或許還不會告急，而北疆大營，亦或許，也如往常一樣，只是試探。但是，這一次試探，卻八成可能成為真正的進攻。我們與蠻夷軍剛剛大戰一場，損傷不少元氣。北疆那邊，也不可能一點消息也得不到。若是這個時候，前線大營不出兵的話，北疆那邊，將會更加的肆無忌憚。萬一山雲關有失，我們如何對朝廷交代？統領大人，難道您現在為了區區薄面，而置西梁的安慰與不顧嗎？」
「放肆！」花旗沖猛地站了一起來，「啪！」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之上。
常三猛地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出了多麼嚴重的話，心中不禁有些后怕，看著花旗沖，急忙跪了下來，道：「屬下口不擇言，請統領大人責罰，不過，屬下忠心一片，還希望統領大人明鑒。」
「出去！」花旗沖的心情已然糟透了，不想在聽常三多說什麼，若不是常三是跟隨他多年的親信的話，怕是，便不單單是讓出去這麼簡單了。
常三無奈，站起身來，退出了大帳之外。
看著常三離開，花旗沖的面色難看的厲害。
按理說，常三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常三的性子他是了解的，一直以來，常三都是一個比較謹慎的人。今日居然會如此說話，這不禁讓花旗沖有些疑心，莫不是，莫小川給了常三什麼好處？
不過，這個念頭，他並未深入，對於常三，他本不願意去懷疑，即便是常三說出的話，已經有些觸及他的底線，花旗沖在冷靜了片刻之後，還是選擇了相信常三。
其實，仔細想想，常三的話，不無道理。為了區區薄面，或許會讓自己損失的更多，先不說山雲關那邊的事，便是現在前線大營也有些難以維持。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花旗沖派人將常三叫了過來。
常三再次見到花旗沖，臉色很是難看，之前的話，讓他很是自責。花旗沖卻好似沒有發生過那件事似的，看著常三，道：「老夫仔細想過了，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你現在去一趟新軍的營寨，去試探一下莫小川也好。若是能夠爭取到一些物質，當然更好，若是不能，也沒什麼。」
常三聽花旗沖如此一說，面露喜色，急忙點頭，道：「統領大人放心，晨郡王爺為人豁達，屬下想，他一定會幫助我們的。」
聽到常三對於莫小川的評價，花旗沖眉頭微微一蹙，卻沒有說什麼，過了一會兒，輕聲，道：「但願如此，你去。」
「是！」常三心中一松，轉身行出了花旗沖的大帳。
莫小川的大帳之中。莫小川正翹著二郎腿，輕輕晃悠著腳尖，後背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高高舉起，任憑酒壺中的酒水緩緩落入口中，直到嘴裡再也存放不下，這才將酒壺一立，「咕嘟！」一聲吞咽了下去。
隨即，張開口，哈了口氣，感受著炙熱的烈酒順著喉頭直竄到胃中，似乎，說不出的舒爽。
司徒琳兒提著食盒走了進來，看到莫小川這般，忍不住搖頭，道：「我們的大王爺這是怎麼了？這般悠閑？」
莫小川看到司徒琳兒進來，將酒壺伸了出去，道：「琳兒愛妃來了，快去給本王斟酒。酒壺已經空了。」
司徒琳兒不禁嬌嗔地瞅了他一眼，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若不讓我做王妃，我便整日找你哭鬧，看你如何。」
莫小川嘿嘿一笑，道：「來，先給本王哭一個，看看哭起來好看不，若是不好看，便亂棍打出。」
「你倒是吃不吃飯了？」司徒琳兒將食盒放到了桌面上，不過，還是走了過去，將他的酒壺接下，又輕聲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今日居然這般高興，竟是臉飯都忘記吃了。」
「花旗沖此刻，應該坐立不安了。」莫小川將腳從桌面上拿了下來，道：「前不久，林風派人來報，山雲關的人，已經進入了前線大營之中。」
「哦？」司徒琳兒不禁也露出了笑容，道：「這麼說來，距離你的計劃更近了一步了？」
「那是自然。」莫小川接過司徒琳兒裝滿酒的酒壺，飲了一口，道：「本王算無遺漏，智謀勝過諸葛武侯他爹，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諸葛武侯的父親，好似只是一個山野之人。」司徒琳兒掩口笑道。
莫小川微微一愣，突然笑著說道：「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
「好了，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算計人不是？」司徒琳兒說著，將食盒中的飯菜都拿了出來，擺滿了桌面，全部都是莫小川平日里愛吃的菜。
莫小川拉起司徒琳兒的小手，讓她坐下，道：「還是我的琳兒會疼人啊。」
「怕是，你遇到誰都這般說。」司徒琳兒瞅了他一眼道。
「這不見得，有得人，我是不說的。」莫小川嘿嘿笑著，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丟入了口中。
司徒琳兒無奈起身，來到他身後，又替他捏起了肩來。
莫小川現在已經習慣了司徒琳兒的小手在肩頭遊走，享受地閉上了雙眼，道：「琳兒，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邊，我應該會很不習慣。」
司徒琳兒抿嘴一笑，道：「那我一直留在你身邊便是。」
「嗯！」莫小川神色一正，道：「琳兒，其實，有你在身旁，我應該覺得慶幸，事實上也是如此。不過，你是個聰明的女子，更是一個有主見的姑娘。有的時候，我覺得你與眾不同，很是吸引我。可是，也正因為你的與眾不同，有的時候，卻也讓我有一種感覺，似乎，深怕你那一天就會離我而去。」
司徒琳兒頓了一會兒，低聲說道：「世人都說莫小川聰明。其實，我感覺有的時候，你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不明白，女人有的時候，是會認命的……」
司徒琳兒的話音落下，莫小川微微一怔，隨即面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微微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