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心亂如麻
「至交?」靈芝揚眉毛看著林煊,一字一句問道,「池小姐在林公子的心目中,果真只算是個『至交』?」
林煊的臉微微泛紅,低下頭道:「呃……不止……她還是我的知音……」
「哈……」靈芝輕笑一聲,「『知音』?你明知池曉夢對你的感情不止於此。林公子,她對你是一片痴情,是要以身相許的。這個,你應該很清楚吧?若你對她沒有這樣的心思,是救不了她的。」
林煊目光凄然,站在原地一語不發。
靈芝此時倒不急著要走了。她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喝了一口。
接著,她又給杜衡倒了一杯,笑著道:「小郎中,林公子的茶不錯,你也嘗嘗。」
杜衡又怔怔坐了下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是……是很好喝……清冽中還帶著一絲甘甜,好茶好茶……」
杜衡是實在覺得尷尬,又不知說些什麼,便順著靈芝的話誇了幾句那杯中的茶。
而此時林煊的耳邊卻不覺迴響起了另一個聲音——「這是什麼茶?味道很是清冽……有種清冷的香氣,入口還有回甘……真是絕妙……」
他閉上眼,池曉夢的笑靨便又浮現在腦海,揮之不去……「不過是尋常的六安茶,只是這沏茶的水有些講究罷了。這是今春的初雪。我搜集了一些梅花上面的雪,封存起來,沏茶的時候便用著,喝起來倒還清冽些……」林煊口中喃喃道,似對杜衡說,又似自言自語
。
可靈芝和杜衡哪裡知道,這話一字不差全是那日對池曉夢說的。
「林公子真是講究,喝個茶還要用那梅花上面的雪……」杜衡一邊感嘆,一邊又飲了一口。
而林煊卻似沒聽見一般,雙眼發直站在原地。半晌,他才緩緩抬起頭,啞著嗓子問靈芝道:「我……我能見見她嗎?」
靈芝側過身子,盯著林煊道:「請問,林公子要以什麼身份去見池小姐呢?至交?還是知音?若是這樣,恐怕……池小姐見了你會更傷心。你不是去救她,而是去催命!」
林煊抿唇思量許久,又緩緩轉身坐回到靈芝對面,修長手指扶上琴弦。只見他閉著眼,眉頭緊鎖,手指靈活地彈撥著。一串串凌亂無章卻寫滿心事的音符飄蕩在空氣之中。
杜衡看了一會兒,不禁湊過去低聲問靈芝道:「娘子,這林公子是什麼意思?怎麼無緣無故地彈起琴來了?」
靈芝輕笑道:「小郎中,你聽過三國里那『空城計』的故事嗎?」
「啊?那個,我知道……」杜衡一臉茫然道,「諸葛亮將城門大開,只坐在城樓上撫琴,便退了司馬懿的大軍。可是……這又跟林公子有什麼關係呢?」靈芝笑著道:「那諸葛亮之所以能騙了司馬懿,完全是心理戰術。琴音是可以聽出一個人的心理活動的。諸葛亮的心理素質好,城中空無一人,卻能讓司馬懿聽出了坐擁千軍萬馬的胸有成竹。於是,司馬懿
才認為那是他的計策,便不戰而退了。」
「呃……這個我大概也明白一些……可我還是沒明白,這跟林公子有什麼關係?」杜衡又問道。
靈芝道:「我想說的是,琴音是可以聽出撫琴者的情緒的。林公子可沒有諸葛亮的騙術,全部的心思都在這琴音里呢!小郎中,你仔細聽……你聽出什麼了?」
杜衡閉上眼仔細聽了聽,然後道:「我不懂音律,旁的怕是也聽不出什麼,只是……覺得他彈得很亂……」
「沒錯!」靈芝揚起下巴望著林煊,「他現在,心亂如麻……」
靈芝話音未落,便只見林煊將雙手的手掌往琴弦上用力一按,古琴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那雜亂無章的旋律戛然而止。
「靈芝大夫,我知你是會醫心的。任何人的心思都瞞不過你。只不過,這樣面對面剖開我的心,是不是過於殘忍了?」林煊望著靈芝,眼神很是無奈。
靈芝笑了起來,道:「林公子,我不過是在欣賞你彈琴啊!就像池小姐能聽懂你的歌一樣,我和小郎中能聽懂你的琴,也算作是你的知音了吧?」林煊嘆了口氣,皺著眉道:「好了,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我與池小姐……身份相差太過懸殊。她是名門閨秀,而我……不過是個唱曲賣藝的……我若接受了她的情意,豈不是拖累了她……她更適合找個與她
身份相當的男子……」
「這才是你拒絕她的真正原因吧?」靈芝盯著林煊問道。
林煊又輕嘆一聲,接著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理解為,你其實心裡也是有池小姐的,就是因為身份相差懸殊,不想拖累她,才忍痛斬斷情絲嗎?」靈芝又問道。林煊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兒,道:「一開始,我不知她是女子,所以便只當她是知己好友。直到那一日,她穿上女裝向我表露心跡,我才知道她原是個女子……那一刻,我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也來不及
去思量我對她是否有情,便只想著趕緊讓她懸崖勒馬……可看她傷心離去,我……我也是肝腸寸斷……」
說著,林煊眼中有晶瑩閃爍。
他眨了眨眼睛,盯著靈道:「靈芝大夫,還有件事很是奇怪……我……我實在弄不清楚……」
「什麼事,你說來聽聽?」靈芝問道。
「自從她離去的那一日起,我……我便天天能夢見她……」林煊皺著眉道,「那夢境還十分真實,簡直跟真的一樣……」
靈芝一驚,忙追問道:「你可還記得夢到了什麼?」
「說也奇怪,我竟夢見我與她在我老家後山的竹林里……我撫琴唱歌,她便坐在我身邊微笑凝視……」林煊一邊回想一邊道,「可我……從未帶她去過那竹林啊……這夢,真是好生奇怪……」
「那你可還記得,她在夢中與你說過什麼?」靈芝瞪大眼睛問道。林煊皺著眉道:「我們說了好多話……我記得,我叫她『曉夢』,她喚我『夢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