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宏圖霸業!
拔城十座!
聽得這話,饒是於長鏡也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甚至有些頭皮發麻。
遍數大明一朝四百年,強梁大盜屢禁不絕,也不乏名頭極大的,可真箇能攻城略地的卻少之又少,可但凡出一個,那就是石破天驚!
冀龍山聚義長留,說白了亦不過是傲笑山林,佔山為王,可一旦敢攻城略地,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這是,造反啊……
直至被吳長山領到了長留聚義堂外,於長鏡方才回過神,心裡還是有些哆嗦。
在他看來,依仗地利,有險可守,即便是魏正先率兵而來,有著諸宗門勢力的暗中助力,也未必不能周旋。
可若是攻城……
青州雖是天高皇帝遠的苦寒之地,可龍淵道城,可相距不遠。
雖然龍淵道城先後因老王爺重傷,世子遇刺,諸方爭權奪利而無暇他顧,對於下屬三州的掌控不力。
可那到底是三州中樞,匯聚著足以踩死任何勢力與個人的恐怖軍力。
這要是招來了……
要知道,哪怕是憐生教,都要假借傳道之名,蠱惑百姓流民動手,扯上一層遮羞布。
在這剿匪的當口如此為之,豈非是要將朝廷的底褲都給扒下來……
正午剛過未久,於長鏡卻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白龍軒,於長鏡到!」
高聲唱喏之聲傳入聚義堂,一道道目光旋即投來,或帶著冷漠,或是審視,或是平靜。
於長鏡心頭一震,壓下思量,邁步走入了聚義堂。
長留山寨依山而建,這聚義堂同樣如此,外是巨木搭建,其內,卻是小半山腹都被挖空,雖粗獷,卻顯得宏大。
數百精悍刀客立於兩旁,內里,是兩列分開,共計108把虎皮大椅,再上,是六把紋蛟大椅。
最上首,也是大廳的最深處。
一副巨大卻看不清原貌的輿圖懸挂在一方精鋼澆築的高台上。
一中年人正襟危坐於寶座之上。
其身量極高,是於長鏡平生所未見,微一打量,只怕九尺都打不住了,即便是坐著,都比常人站著都高。
黑衣緊身,膚色猶如象牙,溫潤而厚重。
其人微微低眉,自有莫大的壓力隨之而來。
於長鏡心頭一稟,低下眉眼:
「白龍軒於長鏡代師而來,拜見冀龍頭……」
「於賢侄能來,冀某很高興。」
上首處,冀龍山淡淡一笑,廳內的沉凝感方才一散:
「落座吧。」
「多謝龍頭賜座。」
於長鏡耷拉著眉眼,坐於虎皮交椅,餘光微掃。
此時,這108把交椅坐了只有一小半,而其中有不少都蒙著面,只是卻瞞不過他,這些,可都是熟人了。
而此時,這些人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說,非常之難看。
「冀龍頭!此事,還有待商榷!」
於長鏡一落座,一臉色暗黃的老者已是沉聲開口,內息鼓盪,滿廳都可聽聞。
「呵~羅老弟稍安勿躁。」
冀龍山一手扶著扶手,一手托著下巴,漫不經心的略過了發話的老者,淡淡道:
「於賢侄來的晚了,大抵不知之前我等所言,哪位,給複述一遍?」
「我來!」
姓羅的老者一擺手,站了起來,他的嗓音雄渾,內息催發之下,有如洪鐘:
「龍頭所言,羅某實在無法苟同!自古成事者,起事之初,無不謹小慎微,如張元燭般『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方才是正道。
以長留山如今之實力,攻城倒也不是難事,可一若激怒了朝廷,一夕之間,就要被徹底碾碎了!」
說著,他看向於長鏡,沉聲道:
「冀龍頭剛才所言,是要拔城十座,以作戰書回敬徐文紀。可這,除了激怒朝廷,根本……」
「羅烈!」
一聲暴喝,打斷了老者的話。
「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大哥?!」
吳長山厲聲大喝,臂膀上的鐵鏈『嘩啦啦』抖動:
「莫非以為你鐵劍派合派來投,老子就不敢動你嗎?!」
「吳頭領莫非要殺老夫?」
羅烈昂首望向冀龍山,雙手抱拳:
「皇帝不殺諫言之臣,大龍頭若要殺我,羅某也無需任何人動手,此時便撞死在這聚義廳中!」
其音錚錚,聲震大廳。
一時之間,吳長山的話都被堵了回去,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只是握著鐵鏈的手臂青筋暴起。
「不得對羅老弟無禮,還不坐下!」
冀龍山斥了一句,方才聞聲道:
「羅老弟言辭懇切,冀某心中感懷還來不及,怎會殺你?只是,此事成或是不成,總要聽為兄說完。」
「這……是羅某人唐突了。」
羅烈微微遲疑,躬身謝罪,后才坐下。
他與在座的其他門派之人不同,他的鐵劍派,已整個投靠了長留山,沒有後路可走。
「諸位雖然不說,可大多也是如羅老弟一般想法,認為冀某人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吧?」
冀龍山淡淡的掃過大廳內的所有人,也包括吳長山在內的其餘六大寇。
「不敢,不敢。」
這話,哪個敢應?
一眾人不管心思如何,皆是連連擺手。
「長留山,易守難攻。有諸位支持,我等三萬人無後勤之憂,無俗事纏身,便是來上十萬大軍圍剿,也有周旋之力……
按理說,怎麼都不該去行挑釁之事。」
冀龍山語氣平淡,卻在所有人的耳畔響起:
「可是這世上,沒有不破之城池,長留山也是如此。若不主動出擊,哪怕一次打退,次次打退,可終歸是要被困死在這山林里……」
「大哥說的不差!」
吳長山連連點頭:
「方岐道,聶文洞,徐文紀。這些鷹犬絡繹不絕,打退了聶文洞,來了徐文紀,打退了徐文紀又該是誰?
非要等張玄霸上門,才組織反擊嗎?」
張玄霸……
偌大的聚義堂,頓時靜了下來。
包括冀龍山在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吳長山,後者一個激靈,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張玄霸。」
於長鏡的嘴角不由的一抽。
吳長山這話,卻是完全口不擇言了。
張玄霸什麼人?
三百萬人廝殺的流積山都可縱橫來去,一桿鳳翅鎦金鎲下死了多少人?
這樣的存在要是來了,在場有一個算一個,有兩個人敢拔刀出來,那都算多!
「我只是……」
「閉嘴!」
吳長山還要說什麼,冀龍山已是冷眼掃過,前者頓時不敢說話。
「吳統領雖口不擇言,但有些話,還是對的。朝廷的人,絡繹不絕,可咱們,卻只會越打越少……」
冀龍山說著,長長一嘆:
「冀某人如何不知敵我懸殊,可終歸是別無他法!不出,則必被困死,唯有東出,才有一線生機!」
一眾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敢出聲附和了。
「拔城十座,是戰書,同樣,也會成為我等豎起的一面大旗!」
冀龍山似也不在意眾人的反應,自顧自的說著:
「世間沒有千年不敗之王朝,如今之青州,如今之大明,正如四百年前前朝,官吏不法,世家弄權,天災人禍,民不聊生。
我等豎此大旗,或將迎來反絞,可同樣,也會吸引來自青州、龍淵道,乃至於天下諸道州府縣的有志之士!」
「不錯!」
冀龍山右手下方,一面容俊美的青年人撫掌附和:
「若有天下英雄來投,何愁大事不成?那張元燭一介乞丐都能成事,我等豈不比他強上千百倍?!」
「李游兄說的大多在理!唯有一點,什麼叫區區乞丐?」
108把交椅中的某一位,突的開口,聲音沙啞:
「我叫花會,莫非不曾出力?」
「錢兄說的哪裡話?是李某失言,失言。」
俊美青年李游笑著搖頭,掩去眼底的陰冷,道:
「若此行功成,再來罰酒三杯謝罪。」
「豈敢,豈敢。」
錢叫花這才滿意坐下。
「大龍頭即便有千般道理,我只有三問。」
這時,羅烈站起身來,不等答應,就急聲詢問:
「我只問,拔城之後,魏正先率軍折返如何應對?」
「龍淵道城的震怒,如何應對?」
「朝廷若遣軍而來,又有什麼應對?」
「這……」
李游啞口無言,不由的看向冀龍山,這一題,他無解。
冀龍山不慌不忙:
「我有兩字,可解你三問。」
「嗯?!」
不止羅烈、於長鏡、錢叫花,在場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
就見得冀龍山屈指在空中輕輕勾畫,就有罡氣形成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來,久久不散。
「這!」
於長鏡倒吸一口涼氣。
半是心驚其凝罡不散的本事,二是驚於其所寫之字。
其指下兩字,
一為狼,二為離。
意義為何,不問可知。
「大龍頭,要通敵?」
這話,卻是一身破衣爛衫的錢叫花。
「你有問題?」
冀龍山漠然垂眸,這叫花先是一顫,旋即笑了:
「這世上擁戴張明的或有萬萬,卻獨獨沒有我老叫花!沒有我叫花會!」
其餘人,也都笑了。
這話,卻是不假。
乞丐怎會怕外地入侵?
怕自己做不成乞丐?
「若有這兩方的話,羅某再無問題。」
羅烈心中仍有著懷疑,卻還是坐了下去。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他若再來反駁,只怕冀龍山都容不得他了。
「就依著大龍頭!」
羅烈都無意見,其餘人自然也沒話說。
只有包括於長鏡在內的門派眾人有些坐蠟,他們只想著扶持冀龍山抵抗徐文紀,可沒想著要造反……
可到了這時候,哪裡還有他們後悔的餘地?
「我不該來……」
於長鏡與其餘幾大宗門的人對視一眼,皆是看出彼此眼中的後悔。
他們皆算是各自門派的精英,可終歸沒有話語權……
一眾宗門之人的表情,冀龍山盡收眼底,心中冷哂,面上卻也浮現出淡淡的微笑來:
「一年前,憐生教策劃諸般事,不知劫掠了幾城。我等既要打出名頭,陣仗,怎麼都得超過他們才是。」
「什,什麼?」
於長鏡眼皮一跳,看向其餘幾個宗門的人,果不其然,皆是面如鍋底。
憐生教鬧出何等大的陣仗?
即便是聶文洞強壓,可都驚動了朝廷,憐生教都被逼的銷聲匿跡了。
比他們還大?
「如何大法?二十座縣城?」
其餘悍匪頭目,卻是興緻勃勃。
「區區縣城何足道?本龍頭要……」
冀龍山長身而起,猿臂後點,正落在輿圖正中紅點:
「拿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