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踏破鐵鞋無覓處!
咚!
咚!
咚!
黑霧之中,傳來沉悶聲響。
好似有人在重重叩首,又好似近距離貼近胸膛,聽到的心臟跳動聲。
「這群人……」
楊獄心中驚疑不定。
這群人對於這什麼幽靈山莊必然是有著極深的了解,如若不然,面對這樣的詭異之地,正常人都該和他一樣觀望才是。
心中思量著,他攥緊弓刀,凝神細望,內息遊走於泥丸七竅,拔升五感感知,不放過絲毫的蛛絲馬跡。
這一看,還真發現了異樣。
圍著那陰木搭建的木台席地而坐的人,足有百人之多,不過,除卻門開之後進去的十來人之外。
其餘人都冷硬的好似沒有生機,乍一看,像是活人,可細看之下,發現他們的氣息、顏色,都迥異於其他人。
「方其道,就這麼死了?」
楊獄心中喃喃,卻不相信。
以方其道一路上展現出的強大求生欲來看,他怎麼都不該是個自尋死路的人。
可~
呼呼呼……
這時,不知何處吹來一陣涼風。
板肋虯筋成就,又接連換血,楊獄雖不至於寒暑不侵,可即便行走在隆冬大雪中,也只有些微涼意而已。
可此時,夏秋交接的深谷里,他居然感覺到一股寒意從尾椎骨急速竄到了天靈蓋,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下意識的,就想要遠離此處。
然而,就是這樣細微的後仰,楊獄的神色就又是一變,這一靠,他居然靠到了實體之上!
「什麼東西?!」
楊獄回頭,瞳孔不由的一縮。
他的背後,正是緊閉的木門,他居然在不知不覺間,也跟進了這扇門。
那陣陣涼風,赫然就是涌動的黑霧,幾乎蓋住了這扇門,甚至向他蔓延了過來。
「我絕沒有進門!」
「我的五感,被人蒙蔽住了,我看到的門,不是真箇門……是那陣風?」
「這鬼地方,邪門!」
他看向院落,可此時,黑霧濃重的多,以他的目力,居然也什麼都看不到了。
雖然他仍可憑藉之前的驚鴻一瞥復盤出此刻院子里的分佈,但有著之前的教訓,他也無法判定自己所見是真是假。
甚至無法辨別自己身在何處。
假設之前看到的木門是假的,那誰又知道這宅子不是假的?
四周黑霧之下,是那青石院落,還是萬丈深淵?
「鬼打牆?還是……」
楊獄沒有敢輕舉妄動,他餘光掃著深沉的黑色,強行壓住心中悸動,按刀持弓,盤膝坐了下來。
以不變應萬變。
然而他這一坐,才又有驚覺。
院落里的那些人盤膝而坐,難道都是和他一樣的遭遇?
自己是在門前?
還是和之前那些人一樣,全都在那高台下坐著?
心中一驚,卻也不亂。
楊獄心中雪亮。
無論是蘇鯨、王福,還是慧安老和尚,很顯然對於此處都知之甚詳。
他們苦等一年才等到門開,那麼就說明,從門進,必然沒有那麼巨大的危險,否則,再有什麼寶貝,還能比的了他們自己的一條命?
呼!
吸!
心念轉動,楊獄平靜了下來,精神卻高度緊繃,始終感應著四周,等待著變化。
這一等,就是許久。
深沉的黑暗中,靜的可怕,哪怕是楊獄這樣超人一等的五感,也沒聽到任何雜音,直到……
「楊,楊施主?」
飄忽不定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楊獄眸光一凝,看到了細微亮光,不是火把,不是油燈,而是一金紅夾雜,約莫人頭大小的不知名佛像。
佛像在發光。
微光之下,是素明略顯複雜的臉:「你怎麼還是進來了?」
「素明?」
楊獄擰眉,循著微光,他看向左右,仍是黑漆漆一片,也不知有人沒有。
「這宅子里鎮壓的,是一株山中老槐。以佛經中的說法,這類精怪最是難殺,而且在山中極為可怖……」
素明小心的環顧四周,不無擔憂的道:
「你沒有佛法傍身,進來只怕有危險,還是先拿上這佛像出去吧。」
「老槐?精怪?」
楊獄仍是靜坐,也不接這佛像,反而問道:
「你爹還好吧?」
「嗯?」
『素明』一怔,旋即複雜一嘆:「出家則無家,我……」
「滾!」
話都不曾說完,楊獄肌體就是一紅,一抹森白刀光一掀,好似擇人而噬的惡龍張口,將那『素明』一下吞入其中。
呼!
然而,這一刀斬下,卻空不受力,不像是斬到人體,更像是在空氣中劈砍了一刀。
「就是你在裝神弄鬼?」
一刀無功,楊獄也不追擊,冷然望去。
那佛像已變成燈籠,拿燈籠的也不是素明,而是一面目猙獰如惡鬼的中年『人』。
「吼!」
形如惡鬼,低聲嘶吼,凶煞的氣息滾滾如潮。
「嗯?!」
衣發后揚,楊獄的眸光卻是一亮,感受到了暴食之鼎熟悉的躁動。
這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身上,有著『道果』的氣息。
只是,這黑霧遮掩的太好,非是其主動釋放氣息,否則,他根本都感知不到。
他感知不到,則依靠他的五感捕捉外在氣息的暴食之鼎,也察覺不到。
「滾,或者死!」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那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又是一聲低吼,凶煞氣息涌動的更為激烈。
「滾?」
聽得這話,楊獄卻沒有發怒,反而,在感應著暴食之鼎中的細微變化后,他的眸光越發的亮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依著徐文紀的道果雜談中所說,同屬一位階的不同道果,彼此之間,是會有種冥冥中不可言說的吸引的。
楊獄之前一度以為,是暴食之鼎隔絕了這份吸引。
如今看來,並不是。
至少,不完全是。
轟!
楊獄足下一點,雄渾的氣血隨之爆發,人如烘爐般散發出強烈的光與熱,悍然拔刀,殺向了那猙獰鬼影。
嗤!
一刀斬落,再度落空,然而那鬼影卻發出一聲慘叫。
「吼!」
灼燒,黑煙生起,痛苦嘶鳴不絕於耳。
「真是鬼?」
一刀斬中,楊獄眉頭挑起,血氣越發澎湃,刀下不留情,揮舞出漫天刀光,直追而去。
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但有著那燈籠的餘光,楊獄勉強看得清道路,追逐的同時,也小心戒備著。
很快,四周的黑霧好似淡薄了許多。
呼!
楊獄止步不前,已隱隱看得清四周。
院落。
仍是那個院落,黑木搭建的高台依稀可見,只是四周沒有了席地而坐的人。
取而代之的,是大群不似人的猙獰鬼影。
隨著他的到來,所有鬼影都發出低吼,好似在威脅,又好似在恐懼。
「呼!」
楊獄單手持刀,目光掃過一眾鬼影,在形似惡鬼的方其道身上頓了一頓,望向了黑木高台上。
在此處看,比之前看的要清晰許多。
搭建的木台之上,並非一無所有,如水般流溢的黑霧之下,隱隱可見一三尺之高,膚黑如墨的孩童。
「嘻嘻嘻~」
似是感受到楊獄的目光,那黑娃唯一不同於膚色的紅眸盯著楊獄,咧著嘴,不知是哭還是笑。
而在他的手腕上,分明綁著一枚,泛著微光,上有不知名紋路的印璽。
那是……
輕按胸膛,不必感應,楊獄都能猜出,是什麼在暴食之鼎中不住躁動。
「鎮邪印!」
……
……
豆大的燈火搖曳中。
北風道人等人席地而坐,陰影下,臉色皆有些晦暗不明。
「依著教中的情報,這幽冥山莊最早,出現在九十年前,每三十年會出現三年……」
許似龍神色沉凝,說著幽冥山莊的來歷:
「依著上兩次教中的探索發現,但凡死在此山莊中的人,都會以一種不死不活的狀態存在,好似被背後的什麼操控著……」
「不死不活?」
北風道人皺眉:「死就是死,活就是活,什麼叫不死不活?」
「字面上的意思。教中的情報這麼說,咱們姑且一聽就是。」
許似龍臉色幽冷,淡淡道:
「以教中的說法,這幽靈山莊里沒什麼魑魅、珈藍,即便久遠歲月以前有,怕也早就死了。
暗中操縱這一切的,應當是一枚道果……」
「道果難不成是活的?」
浮雲和尚有些驚詫。
「得天地造化而生的東西,哪個說得准?」
許似龍搖搖頭。
「行了!」
雄道人滿臉煩躁,四周的黑暗讓他十分不喜:「別廢話那麼多了,你就直說,怎麼才能拿到那道果吧!」
其餘人也都點頭。
這幽靈山莊十分之詭異,他們的火把什麼完全沒有用,若非這燈籠,他們幾乎連自己的手都看不到。
這種地方,帶著太壓抑了。
「拿不到。」
許似龍非常坦然。
「什麼?」
「拿不到?拿不到你叫我們來作甚?」
「你耍我們?!」
聽得這話,一眾人全都變了臉色,狂躁如雄道人,幾乎按耐不住的露出了兇相。
「你們當道果是什麼?當年秦皇窮天下之力都拿不到的東西,你以為現在就好拿?」
許似龍也覺心中煩躁,聲音發冷:
「就憑你我,拿什麼拿?」
「你!」
眼見得眾人間的氣氛不對,一直低頭搗鼓東西的王福抬頭,開聲了:
「諸位還是沉凝心神吧,否則,不要多久,咱們就要自相殘殺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又帶著渾厚的內氣。
眾人聽到,心中皆是一震,這才發現,自己等人的情緒都被影響到了。
「道果認主這條路子,走不通。」
王福嘆了口氣。
道果絕不是好拿的。
事實上,進入此山莊這麼久,都沒有什麼詭異之事發生,他就知道,想要憑藉他們自己拿到道果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是拿到道果的法子有許多,非只有認主一條路。」
許似龍也冷靜了下來。
「可惜,血祭之路,也走不通。三十年前,教中曾在此處深谷,分別以『幼童』『少女』『青年』『老嫗』做過九次血祭,都沒引那道果出來……」
王福搗鼓著自己的瓶瓶罐罐,漫不經心的說著:
「不過,那爛柯寺的老禿驢此次前來,可不是空手來的,以爛柯寺的手段,敢萬里迢迢而來,必是有著把握的……」
「你的意思是?」
其餘幾人心中都是一動,已猜出王福的心思。
分明是想等那老和尚施手段拿下道果,然後出手暗算於他。
「不過,那老和尚雖然看似垂垂老矣,但敢萬里前來,只怕也不是等閑之輩,就憑咱們……」
浮雲和尚皺眉。
其他人不知道,可他自己再清楚不過爛柯寺是什麼地方了。
那裡的和尚,可不是省油的燈。
那老和尚看起來其貌不揚,可真爆發出雷霆手段,他可一點都不奇怪,爛柯寺的和尚,絕小看不得。
「老夫自然也不是沒有手段。」
王福小心翼翼的合上身前的瓶瓶罐罐,略有些自得道:
「老夫這『百精氣』乃是自百蟲、百草、百類土石中提取混雜而成,最是劇毒不過,只需一滴,毒死萬人也是等閑!
那老和尚但凡不是武聖,中了此毒,就萬難倖免!」
「這麼毒?!」
聽得這話,浮雲和尚等人都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要遠離。
「幾位不要怕,你們雖然中了此毒,可只要我不放出另外『百靈散』,就不會有什麼妨礙。」
王福笑容和煦。
「你!」
一眾人卻是又驚又怒,這胖子,居然不聲不響的對他們下了毒!
「王兄真是好手段。」
許似龍臉色都有些難看。
他自問也算小心,哪裡想到居然也著了道。
「非如此,如何瞞得過所有人?那蘇鯨不說,那老和尚以及後來的朝廷走狗,可都不是簡單的角色。」
王福說著,突然神色一變。
其餘人心中也是一驚,就聽得聲聲凄厲至極的嚎叫自四面八方傳來。
「小心!」
幾人全都抽出刀兵,背對彼此,面向黑暗,如臨大敵。
「又是憐生教?」
黑暗中,有人冷淡開聲。
「誰?!」
幾人這才發現,四周縈繞的黑霧也在緩緩散去,淡淡的月光落下,照亮了四周。
眾人望去。
才見得此處院落輪廓,黑木搭建的高台。
「這陰溝里的老鼠……」
幾人心中一跳,那高台上,神色疲憊,卻仍帶有厭惡的青年,漠然鬆開了掌中拉滿的長弓。
「怎麼就殺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