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雨露均沾憂傷生(1)
方承寧將手中握著的紫砂茶杯,放到圓桌之上,起身撫了撫青色繡龍紋長衫,淺淺應道:“讓宮女服侍朕便可。”
便起身朝著位於正殿後麵的淨房而去,絲毫沒有留戀之感,這時候的穆塵才覺得方承寧與以前的確是有了一絲的改變。
果真不出她所料,在淨身之後,方承寧淺淺與穆塵享受了一下魚水之歡,便側身背對塵妃而睡。
不滿方承寧剛才的表現,穆塵臉頰微紅,將心中所想給問了出來,伸手推了推方承寧的肩膀,輕聲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麽心事,為何給臣妾一種不喜歡臣妾的感覺了?”
既然塵妃主動開口問,那方承寧便將心中的計劃給說了出來,轉過身子,眼睛亮似寒夜中最亮的星子:“愛妃,現在政局動蕩,若是專寵愛妃,則會讓朝廷之上與你父親作對的官員增多。”
“自古帝王不可專寵妃子,所以朕以後便不會專寵你了,六宮之內雨露均沾。”
雖然方承寧所說的是很有道理,但是穆塵還是沒辦法接受,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是又沒有辦法反對他所說的,這就是方承寧的高明之處。
穆塵大大的眼睛充滿了晶瑩的淚水,一副梨花帶雨,淒淒切切的樣子:“皇上,您是不是不喜歡臣妾了,要知道在您處登基時,不也是獨寵臣妾,在現在這樣天下太平的時候,您卻選擇寵幸別人。這似乎說不通。”
方承寧現在是真的睡不著了,穿著一身素白的褻衣,從雕花大床上起身,留下哽咽的穆塵。他背對著穆塵,幽幽飄過一句話,將穆塵所有的說辭都擊潰,隻剩下無可奈何與漸行漸遠的憂傷。
“你應該知道現在的穆家樹敵頗深,倘若又一次朕不再寵幸你,穆家可就是完了。”
隔著朦朧破碎的淚光,看著背對著自己,正在接受宮女更衣的方承寧,穆塵第一次感受到伴君如伴虎之感,現在的自己也許隻能靠乖巧與懂事才能留住他的心,保住穆家。
穆塵深深吸了一口氣,俯在床上,將額頭靠在床沿之上,長歎道:“是,臣妾明白了。”
這時候的方承寧轉過身子瞥了瞥這個自己喜歡了近十年的女子,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對她的喜歡消耗殆盡,就算是在寵幸的時候,腦海裏都是木棉那張頗憂傷的臉,還有那句溢滿傷感的感歎。
“自己終究不過是一個什麽都不是的木偶人,豈能想著自己能留住他!”
這句話第一次讓方承寧感受到像是有小蟲子在啃噬心髒,心中抑鬱,卻終究是在心裏將那句困擾了自己一晚上的話給說了出來:“自己終究不是那個她兒時的舊人,又怎能期望自己能留住她。”
不知道露水殿中發生的一切,穆冰依舊沉默的站在屋脊之上,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隱隱聽見一聲尖聲嗬斥:“你是什麽人?怎麽會在宮殿屋脊之上?”
這個略帶著點稚氣的聲音,對於穆冰來說,並不陌生,轉過身子,輕輕瞟了一眼暗衛之一的龍澤,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靜靜的看著他,似乎時間都凝滯了。
龍澤長到這麽大都沒有看見過如此漂亮的女人,或者準確一點說,應該是女孩兒。像綢緞一樣的長發借著夜風輕輕飛揚,麵頰精致絕倫,連畫像中的仙子都比不上她,雖然是簡單的藍色碎花衣服,卻總是有一種高貴淡雅之感。
看見龍澤的嘴巴變成一個大大的圓形,穆冰趁著他呆傻之際,翻身躍下屋脊,長袖飄飄,似仙子翩躚而去,讓龍澤看的更加的癡傻。
過了許久,反應過來,卻沒有看見這位長相絕美,靈氣環繞的女子的蹤跡。而在屋脊上的這個經曆,他更願意相信是自己遇見上古仙子的奇遇,並將這件事當做是一個秘密藏在自己的心裏,和誰都沒說起。
等穆冰回到方承寧的寢宮時,卻意外的發現本應該在穆塵的露水殿的方承寧,此時卻出現在這裏,看著坐在雕花木椅之上的方承寧,似乎有一絲的悵惘與傷感。
撫了撫已經濕透的衣裳,穆冰淺笑著問道:“皇上為何回來了?”
方承寧抬起眼皮,眸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發絲上綴著晶瑩露水的穆冰,複雜一笑,卻是答非所問:“木棉,是不是終有一日,你也會離開朕?”
不知道為什麽方承寧會這樣問,穆冰垂著頭,權衡了一下,這才回答道:“未來的事,木棉不敢保證,但隻要在非外界之力下,木棉會一直和皇上在一起,傾聽您的心聲,排解您的煩惱。”
雖然得到穆冰這樣的保證,但方承寧的心並沒有輕鬆多少,明明知道世事無絕對,但現在的方承寧卻寧願聽到穆冰很堅定的說不會離開自己。
再者,木棉這樣陌生而疏離的回答,讓他的心更加的堵的慌了,深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便又是那個沉靜似水,別人怎麽都看不穿的一國之君了。
“剛才去哪兒玩兒去了呢?似乎是玩的很開心的樣子。”很理智的轉換話題,方承寧嘴角含笑的看著像一株荷花一般,婷婷立於屋內的穆冰。
知道方承寧也就這麽隨口一問,穆冰也就這樣隨口一答:“不過是在屋脊上站了一會兒,覺得屋裏有些悶,不知道皇上會回來,所以才會下來這樣遲。”
“在今日之後,朕不會專寵塵妃,你覺得如何?”方承寧把玩著手中一個白玉瓷芙蓉紋茶杯,漫不經心問道。
穆冰呼吸一滯,現在的木棉越來越像是以前的穆冰,越來越能忍,越來越像是帶了一張完美的麵具。
“既然皇上已經決定了,那這個決定想必是很好的,三宮六院雨露均沾,對前朝也很有幫助,況且專寵塵妃娘娘,對她來說也並不是沒有壞處,想必塵妃娘娘也會理解您的一片苦心。”
這一番話,穆冰說的滴水不漏,就像是最完美的外交語言,方承寧並沒有多說,隻是將手中把玩著的茶杯放在桌上,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夜深了,朕也覺得有些累了,先去就寢。”
“需要木棉為皇上更衣嗎?”穆冰跟在方承寧的身後,一直走到了內室。
方承寧眸光深沉的看著穆冰,卻是輕輕搖搖頭,眉眼之間盡是疲憊之色:“不必了,你不是這宮裏的宮女,自然是不必做這些下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