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簡言捧著戒指的雙手明顯一僵,將戒指放在枕邊,沉默片刻後,突然對她說:“對不起。”
三個字在寧靜的病房裏擲地有聲、清晰可辯,但於曉曼卻迷糊了。“簡先生是在跟我道歉?”不可一世如簡言,禽獸不如的簡言,像他這種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豪門生物會道歉?她一時不敢相信,所以怔愣在當場。
簡言又說:“那天在辦公室的事,對不起。”
這回她終於確定他是在跟她道歉了。她端詳著他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出更多的信息,但是他臉上青青紫紫黑黑綠綠的,有於血和腫塊,又有藥水創可貼,根本看不到所謂“表情”的東西。相反的,看著這張特別喜感的臉,她忍了五秒,還是不給麵子的笑出來了——這是她走進病房後第一次開懷的笑。
簡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目光灼灼直透她靈魂深處,似是被她的笑容吸引了。
“不好意思!”在他的注視下,她忽然覺得這樣笑太不厚道。壓下笑,她正色說:“如果簡先生真心道歉,那麽我接受。”
簡言頭靠回枕上,目光移向空中不知名處,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她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我那麽用心對待過,掏心掏肺的結果換來的是一場欺騙。每當想起那年的事就會忍不住想報複全天下的女人。”
雖然沒頭沒尾,但是於曉曼聽懂了。她說:“但你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更不能因此而遷怒旁人。”比如她。
簡言的視線再次移向她,視線的溫度有所上升,連聲音也溫柔了幾分:“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於曉曼的心倏地漏跳了一拍,視線和他交纏,愣了愣,訕訕說:“簡先生能從過去的陰影裏走出來,相信很快能找到屬於你的幸福。”這不全是客套,如果簡言找到真愛,也許性格就不會這麽乖戾和怪異,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若找到真愛,也就不會再來纏著她當情婦了。所以,她是真的這麽想,千真萬確、甚至迫不及待。
不料,簡言下一個問題又來了。“你覺得幸福是什麽?”
幸福是什麽?這個問題她和好友們討論過千百遍,她都爛熟在心了,於是脫口而出:“幸福就是有個溫馨和睦的家,溫柔體貼的老公,可愛聰明的孩子,平平淡淡的生活。”她以為,簡言聽罷會嘲笑她沒誌向沒抱負的小市民心理,但他沒有,聽罷之後他便陷入深思。
他那認真思考的模樣,讓她看得心裏納悶,便又多嘴的加了一句:“幸福嘛,每個人的定義都不同,我這種小市民心理簡先生不了解沒關係。”
哪知,簡言突然說:“我也向往這樣的生活,光想都覺得美好。”
“呃?”他在說什麽?這像是簡大BOSS會說的話嗎?難道他的腦子被打傻了?太不可思議了吧!於曉曼處於震驚的狀態,一時無法言語。
“隻有你這種小市民能向往幸福,我就不能?”大BOSS質問。
“沒有的事,幸福麵前人人平等。”這才是真正的簡言嘛,剛才肯定是她的錯覺幻聽。
於曉曼掛起職業的微笑,把旁邊的公文夾拿過來,取出文件遞給他。“這幾個企劃案都是明天一早要用的,請簡先生過目。”
簡言拿過來,粗略地掃了一遍,便抬手,“筆。”
她把事先準備好的鋼筆遞給他。
簡言艱難的握著筆,但簽字的時候毫不猶疑,名字一氣嗬成,連日期都不落下。眼看著他一份一份的簽,越簽越吃力,簽到最後一份文件時額頭都冒出汗珠了,於曉曼忽然有種罪惡感,覺得報複是不是太過了?人家一個日理萬機的跨國公司老總,即使躺在病床上,該做的決策還得做,即使手包成木乃伊該簽的名還是得簽。
直到簡言將簽好的文件遞還給她,她還盯著他的右手發怔。
“於曉曼?”
她如夢初醒,趕緊接過文件裝回文件袋裏。見他靠回枕上,她起身說:“簡先生,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她後半句告辭的話還未及出口,簡言就說:“公事處理完,繼續談私事。”
“做什麽?”她警覺。接受他的道歉是一回事,但不代表和他就和睦了,更別說有什麽“私事”可以談。在內心深處,簡言還是她避之恐不及的人。
簡言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盡管因為怕扯動嘴角的傷而有所壓抑,但於曉曼還是聽出他的愉悅,正疑惑間,就聽他說:“你緊張時的樣子很可愛。”
於曉曼默。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親昵這麽曖昧?這麽像顧惜惜的狗血小言裏男主經常對小白女主說的台詞!她望著簡言充滿喜感的豬頭臉,很想確認一下他是否腦子出問題了,所以她脫口問了一個很二的問題。“請問,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簡言默了兩秒,居然正經八百地回答了她。“我喜歡你,但說愛太早。”
後來,於曉曼想起這一天和簡言的對話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她不問那麽二百五的問題,如果簡言回答她的白癡問題時神情別那麽正經,如果他說的是狗血的“我愛上你了”,就不會以發她另一個更二的問題。
她又問他:“你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要我當情婦?”
他說:“我緋聞很多但不代表濫情,也不是隨便看上一個女人就會留她在身邊,能讓我留下的隻有足夠份量的女人。”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看他的眼,從他的眼中她驚奇的讀出了真誠。她發誓,如果不是因為接收到他瞬間流露的真誠,她的芳心不會因而大亂。
話可以說假,表情可以假裝,唯有眼睛不會說慌,她相信他這一刻說的話是真的,就等於相信自己在他心中有了一定的重量。像她這種小市民小員工,能在一個帝王般高高在上的男人心裏擁有一定份量,何其難得,又何其令她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