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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是她

  沈鈞山沒有反抗。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六皇子都挨了他一拳頭。


  哪怕為了皇家面子,他也得往大牢里走一趟。


  不過他不擔心就是了,他才救了三皇子,又是不小心打到六皇子的,醉仙樓這麼多人都能作證。


  皇上不會把他怎麼樣,是肯定的。


  往大牢里走一趟,可比現在吵翻天回府挨爹訓斥強。


  大理寺衙差們一臉為難。


  六皇子、崇國公府二少爺、冀北侯府二少爺……身份是一個比一個尊貴,大理寺卿在他們跟前都不算什麼了,遑論他們這些小衙差了。


  沒一個得罪的起的,又不能不聽話。


  大理寺衙差領了這麼個燙手山芋回大理寺,大理寺卿把他們腦袋都敲腫了。


  雖然他是鎮國公提拔的,可鎮國公和冀北侯關係好著呢。


  萬一回頭冀北侯給他穿小鞋,可沒人能保的住他!


  這些個神仙打架,他們往前湊做什麼?!


  躲的遠遠的才能保平安!


  可現在人已經領回來了,又是六皇子和崇國公府二少爺讓關的,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放人。


  只能先關著再說了。


  大理寺卿是打算盡量不摻和這些事中,可他想的太好了,崇國公府二少爺派人來傳話,讓大理寺給沈鈞山一點苦頭吃吃。


  大理寺卿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大人,現在該怎麼辦?」大理寺少卿問道。


  「天知道該怎麼辦!」大理寺卿揉太陽穴道。


  「天色不早了,先把人關起來再說吧。」


  說完,大理寺卿抬腳走人了。


  大理寺少卿嘴角狂抽。


  天色不早了?

  這才剛到午時啊,午飯都還沒吃呢。


  這樣不是去醉仙樓吃午飯,也碰不上,更打不起來啊。


  要說倒霉的還是醉仙樓,被打的亂七八糟的,還不敢要賠償金,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沈鈞山被帶進大理寺大牢,他沒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就被關在這裡,可雲初口渴了,要喝水,正站在老門前要喊人。


  遠遠的就看到沈鈞山走過來……


  沈鈞山雖然是被抓來的,但獄卒知道他的身份,不敢造次。


  雲初就當是來找她的,嚇的小臉刷白。


  她都被抓了,還不放過她嗎?


  雲初背過身去,暗暗祈禱不是。


  只聽到腳步聲從牢房前走過去,然後獄卒聲傳來,「就這間吧,亮堂、通風。」


  「沈二少爺,就先委屈您了。」


  哐啷啷,牢房鐵鎖被打開,沈鈞山走了進去。


  「給我來兩壇上等女兒紅,三五個小菜,」沈鈞山從懷裡摸出一銀錠子扔給獄卒。


  獄卒,「……。」


  獄卒懵了。


  是他們態度太卑微了,以至於冀北侯府二少爺得寸進尺了嗎?


  這裡好歹也是大理寺大牢啊,他又是被崇國公府二少爺送來的,人家都點名了要多給他點苦頭吃了,他還想在大牢里吃香的喝辣的?

  他吃的下,他們還不敢幫忙買呢。


  獄卒小心翼翼的把銀錠子放桌子上道,「沈二少爺被抓的事,冀北侯府已經知道了,肯定會給您送飯菜來,不用費這個錢。」


  說完,不等沈鈞山接話,獄卒趕緊退出去,擺手讓人把牢門鎖上。


  沈鈞山也沒強求,坐在床板上伸懶腰。


  隔壁牢房內,雲初偷偷看他。


  她腦袋已經轉不過來了。


  冀北侯府二少爺這是……被關了?


  不是來找她的?


  真是虛驚一場。


  雲初心口一松,更口渴了。


  瞥見沈鈞山躺在牢房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翹著腳,那真不像是來坐牢的,還有獄卒恭敬態度,更像是來做客的。


  想到沈鈞山為人紈絝,橫行霸道,三天兩頭打架惹事,想來進大理寺也是家常便飯。


  他是冀北侯府二少爺,獄卒可不得對他畢恭畢敬么。


  獄卒拎著木桶挨間牢房盛水,只是路過雲初牢房的時候,直接略過去了。


  雲初心沉了沉,從昨兒傍晚起,就沒給過她水喝了,這是想活活渴死她嗎?

  雲初走過去,道,「我也要喝水。」


  許久沒喝水了,聲音干涉的都不像是自己的聲音了。


  沈鈞山躺在隔壁也沒能聽出這聲音的主人就是他咬牙切齒掘地三尺也要找的人。


  一獄卒見雲初唇瓣都乾裂了,心有不忍,盛了一瓢水要給雲初,被另外一獄卒攔下,「頭兒吩咐,不給她喝水,你忘了嗎?」


  「就讓她這麼渴著嗎,會渴死的,」獄卒道。


  另外獄卒笑道,「放心吧,頭兒不會讓她渴死的。」


  「想在這裡幹下去,就好好聽話,不該有的同情心不要有。」


  說著,拎著水桶去給其他犯人放水,至於隔壁牢房的沈鈞山,足足一桶水,不愁沒得喝。


  雲初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抓,大理寺衙差是故意磨難她的。


  只是她現在無依無靠,就是被整死在大理寺大牢也沒人知道。


  想鎮國公聲名遠播,是父親敬重之人,沒想到他的女兒竟這麼心腸狠毒,只是不小心踩了一下她的腳,也賠禮道歉了,竟然這般待她。


  雲初坐回木板床,抱著膝蓋,想辦法自救。


  只是嘴裡都快渴炸開了,她現在只想喝水,哪還想到什麼辦法?

  她望向沈鈞山。


  不知道能不能問他要些水喝?


  畢竟還欠著他一萬兩銀子沒還呢,她要是渴死在大理寺大牢里了,也沒法還他錢不是?

  雲初覺得希望不小,甚至可能被救出去。


  畢竟她被抓罪名不大,大理寺是看在鎮國公府的面子上抓她的,證據不足。


  只要冀北侯府二少爺一句話,大理寺不敢不放人。


  可……


  冀北侯府二少爺不是個好說話的啊。


  偷人錦袍在前,還指著人家救她,可能嗎?


  雲初剛騰起來的希望就被自己給摁死了。


  不過很快,她又心動了,她實在是渴的受不住了。


  她剛從木板上床下來,牢頭走過來,獄卒趕緊把牢房打開。


  牢頭一腳踏進去,看到沈鈞山在打哈欠,牢頭趕緊退出來,道,「把她給我帶出來。」


  獄卒用手裡的鞭子敲牢門,「叫你呢,快點出來。」


  雲初眉頭皺緊。


  她站著沒動,獄卒嫌棄她動作慢,直接把她拉出去了。


  沈鈞山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


  大理寺大牢里犯人多著呢,雖然男的居多,但女的也不少,他沒在意。


  雲初心慌不安,自打她被關進這裡,不論白天晚上都能聽到慘叫聲,那是犯人在受刑。


  把她抓出來,只怕也是如此。


  只是出乎雲初預料的是,她直接被沖用刑處帶走了,去了另外一間牢房。


  牢頭看著她道,「你家在何處?家中還有什麼人?」


  雲初搖頭。


  她不能說。


  只是在牢頭看來,應該是家中沒人了。


  不然怎麼會被抓來幾天,都沒人來探監?

  得罪了鎮國公府,那是肯定沒什麼好下場的。


  牢頭看雲初的眼神見見變的猥瑣了起來,「長的還真是不錯。」


  一旁獄卒附和道,「豈止是不錯,小的做獄卒也有幾年了,咱們這大牢被關進來的姑娘也有不少,還沒有比她模樣更標緻的。」


  「挽香樓的花魁都不及她漂亮,頭兒眼光真不錯。」


  被人拿來和花樓姑娘相提並論,雲初氣不打一處來。


  她不傻,這兩獄卒明顯是不懷好意。


  牢頭眸光不加遮掩的從雲初臉上掃過,道,「得罪了鎮國公府姑娘,你該知道自己沒好果子吃吧。」


  「我是個憐香惜玉的,哪捨得你這麼漂亮的姑娘在牢中蹉跎一生?」


  「你給我做小妾,我不但放你出去,還保你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


  牢頭的話讓雲初心驚。


  她只是不小心踩了人家一腳,就打算關她一輩子?


  好狠的心。


  牢頭見雲初氣憤不已,他道,「別不識抬舉。」


  雲初冷冷一笑,「我就是死,也不會給人做妾!」


  獄卒笑了,「還真是給臉不要臉,我們頭兒肯納你為妾,已經是你上輩子燒了高香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雲初懶得理他,朝牢門走去。


  牢頭一把將她抓住了。


  獄卒見狀,趕緊退出牢房。


  這裡是大理寺大牢,是他們獄卒的地盤,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和他們作對那是自討苦吃。


  雲初不答應,牢頭有的是辦法讓她就範。


  一個無權無勢無依無靠還長的漂亮的姑娘,被送進大理寺大牢,名聲毀了,出去也嫁不到好人家了。


  讓她做妾是便宜她了。


  大理寺牢頭道,「讓你做妾是看得起你,今兒我就佔了你,再把你賣到挽香樓!」


  雲初一步步後退,不知何時她手裡多了根玉簪,對著牢頭,「你別過來!」


  看玉簪通體碧透,一看就價值不菲。


  牢頭看的眼熱。


  但凡進大牢的,身上的錢財都被搜刮乾淨,沒想到她居然還偷偷藏了根簪子。


  這樣成色的玉簪,可不是小門小戶能有的。


  這玉簪是她及笄那天,文遠伯送她的及笄禮,是她最喜歡的簪子。


  如今文遠伯故去了,文遠伯府被抄家,這玉簪是父親留給她這個女兒最後一件禮物了,雲初倍感珍惜。


  被抓后,雲初就偷偷把玉簪藏起來了,倒也沒有被發現。


  牢頭笑了,「人我要,玉簪我也要!」


  「乖點,才能少吃苦頭。」


  牢頭壓根沒把雲初當回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要能傷他,他這個牢頭也沒臉在大理寺大牢里混了。


  輕敵註定吃虧,雲初不想傷人,尤其在人家的地盤上傷人,可她也得自保。


  即便是死。


  她也要清清白白的死。


  玉簪被扎進牢頭的肩膀,許是扎到了骨頭,玉簪碎了。


  牢頭被扎懵了,接著就是震怒。


  那幾乎要殺人的眼神把雲初嚇著了。


  如今的她無依無靠,就這麼被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她不能死!


  雲初躲著牢頭,一邊喊「救命」。


  牢房裡有犯人,但沒人能幫他,或者說,已經習以為常了。


  獄卒聽到叫聲,眼底瀉出羨慕來,這要是個尋常女子,頭兒吃了肉,他們沒準兒能喝口湯。


  這姑娘太漂亮了,頭兒可不捨得留給他們。


  雲初喊了兩聲,反應過來,她喊救命根本沒用,她喊道,「沈鈞山!」


  她可是連最後一點的力氣都喊出來了。


  剛喊完,就脫了力,被牢頭一把掐住了脖子,再喊不住一聲了。


  沈鈞山躺在木板床上,聽到有人喊他,精神有點恍惚。


  他這是耳朵出問題了嗎?

  怎麼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他?

  而且還是個姑娘?

  沈鈞山注意聽,再沒聽到聲音了。


  他眉心皺緊,他耳力一向不錯,剛剛不該是錯覺才是。


  沈鈞山問對面管著的男子道,「兄台剛剛可聽到什麼聲音?」


  「聽到了,在叫一個名叫沈鈞山的男子,」男子漫不經心道。


  「可憐那姑娘了,在牢房裡叫心上人的名字,人家也救不了她。」


  心上人?

  那肯定不是在叫他了。


  只是男子惋惜的時候看了眼雲初被關的牢房。


  沈鈞山又眉頭擰緊了。


  叫救命的是剛剛那被帶走審問的姑娘?


  住他隔壁,喊的名字又和他重了……


  沈鈞山絕不相信這是巧合。


  那姑娘定然是認識他!

  沈鈞山腳一抬,一腳把牢房欄杆踹斷了。


  雲初被掐的快斷氣了,雙眼發黑,快要暈過去了。


  沈鈞山趕過來,就看到雲初被人掐著脖子。


  雖然雲初幾天沒洗臉了,臉上髒兮兮的,但沈鈞山還是一眼就把她給認出來了。


  是她!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滿大街的找不到人,居然在大理寺大牢里遇上了?

  沈鈞山一腳把牢房踹開,抓著牢頭的手一擰,牢頭就疼的眼冒金星了。


  這還不夠,沈鈞山腳一踹,直接把牢頭踹牆上了。


  牢頭摔下來,兩眼瞪直,已經沒氣了。


  沈鈞山那一腳要不了他的命,只是氣急之下,沈鈞山沒發現牢頭肩上有傷,半截玉簪還插在他肩膀上呢。


  沈鈞山那一腳用了七分力,本來就能斷牢頭兩根肋骨的,這一摔,那半截玉簪也扎進去了。


  牢頭當即斃命。


  雲初往下一倒,被沈鈞山抱住了。


  看著雲初,沈鈞山眉頭擰成麻花。


  他剛剛乾了什麼?

  救了一個恨不得吊個三天三夜來消氣的女賊?

  他是瘋了嗎?!


  沈鈞山覺得這不可能是他乾的事。


  不過他很快就給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很合理的解釋。


  嗯。


  他不是在救她,他是在救自己那一萬兩銀票。


  她要是死了,自己跟誰要錢去?

  他救了她。


  從此,她這條命就是他的了。


  沈鈞山一把將雲初抱起,獄卒聽到動靜跑來,看著斃命的牢頭,嚇的臉色刷白。


  沈鈞山把雲初抱回牢房,結果自己的牢房被踹爛了,他抱著雲初轉身,吩咐獄卒道,「把這間牢房打開。」


  獄卒能怎麼辦,只能乖乖聽話先了。


  牢房關不住沈鈞山,但也得關啊。


  獄卒把鐵鎖鎖上后,趕緊去稟告大理寺卿。


  冀北侯府二少爺逃出牢房,還殺了牢頭,這可不是小事啊。


  大理寺卿聞訊匆匆趕來。


  只是他還沒問話,沈鈞山先問他了,「我找了她幾天幾夜,沒想到竟然被關在大理寺大牢。」


  「她是不是三天前被關進來的?」


  大理寺卿懵了一瞬間,完全反應不過來。


  獄卒點頭,「她是三天前被關進來的。」


  果然!


  想到自己在慈雲庵等了半天,甚至誤了進宮面聖,沈鈞山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要不是湊巧也被關了,還不知道何年馬月才能找到人呢。


  「她犯了什麼罪?」沈鈞山問道。


  沈鈞山問的心平氣和,畢竟雲初有前科犯在他手裡,沈鈞山懷疑雲初是故技重施才被人抓了。


  偷竊被抓,理所應當。


  嗯。


  沈鈞山覺得自己問的很心平氣和。


  但他在氣頭上,再心平氣和,那也是怒容滿面。


  他又說找了雲初三天三夜。


  一個男人找一個姑娘三天,這肯定是有所企圖啊。


  再見雲初模樣標緻,大理寺卿猜雲初是沈鈞山的心上人了。


  這麼漂亮的姑娘,得冀北侯府二少爺看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足為奇。


  大理寺卿心虛了。


  大理寺大牢不僅關了冀北侯府二少爺,保不齊連未來的冀北侯府二少奶奶都一起關了啊。


  關沈鈞山,大理寺卿還不心虛,畢竟有崇國公府二少爺在前頭擋著,沈鈞山也確確實實打了六皇子一拳頭,雖然是不小心。


  可雲初不一樣。


  雲初並沒有犯什麼大錯,只是得罪了鎮國公府,才被抓進來的。


  大理寺徇私枉法了。


  要是沈鈞山揪著不放,大理寺卿沒好果子吃。


  但沈鈞山問起來,什麼都不說肯定不行,大理寺卿顫抖了聲音道,「她打了鎮國公府小廝。」


  打人?


  不是因為偷竊?


  沈鈞山眉頭擰緊。


  他聽出了大理寺卿聲音漂浮,抬頭看他,眸光也在躲閃。


  顯然,事情不是他說的那麼簡單。


  沈鈞山知道牢頭死了,大理寺卿是來問罪的。


  他只能先發制人了。


  沈鈞山臉一沉,「不來大理寺大牢走一趟,都不知道大牢有多烏煙瘴氣!」


  「即便是犯人,哪怕十惡不赦,擇日處斬,也輪不到獄卒肆意欺凌,大理寺就是這麼看押犯人的?!」


  大理寺卿已經頭冒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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