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計劃初成,陰錯陽差
陵陽猛地回過頭來,驚訝的看向蕭何那雙深邃的眼眸,似是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沉冤昭雪?」她胸口不住的起伏,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問道:「你是說,你想為秦家……平反?」
蕭何急忙伸出手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迅速往門外的方向看了一眼,身體微微前傾,皺眉低聲道:「殿下莫要高聲,難道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不成?」
陵陽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也看了一眼門外,卻是安撫道:「你放心,我府中本就沒有多少人,如今留下的,都是些信得過的心腹。」
蕭何點了點頭,卻還是無法完全放下心來。要知道,當年他也曾將孟曉看作心腹,可人心難料,誰又能說得清呢?
想到這裡,他淡淡補充道:「無論如何,茲事體大,還是盡量不要牽扯無關的人進來為好。」
陵陽見他神色很是嚴肅,也認真點了點頭,這才又繼續疑惑道:「可我還是不明白,你一直居於龍盤谷中,與秦家並無淵源,為何會想替秦家昭雪?」 蕭何垂眼想了想,他還不確定陵陽究竟是何立場,斷不能現在就將實情告知,只好看向陵陽鄭重答道:「殿下,恕我此時還不能將一切如實相告,你就暫且當作,我想要父債子償吧。我只希望殿下告訴
我,若有一日能為秦家平反,你可願出手相助?」
陵陽靜靜看了他半晌,忽而輕笑了起來,低頭看向案几上散放的那些薄紙,淡淡問道:「你可知這些是什麼?」
蕭何一愣,往那案几上看去,只見那些層層疊疊的紙張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經文,他知道陵陽定不是在問她寫的內容,而是在問她為何要寫這些,不免也有些疑惑。
還未等他問出口,陵陽便解釋道:「這是父皇令我罰抄的經書。」
蕭何皺了皺眉,罰抄經書?陵陽這樣一位深居簡出的公主,能有什麼過錯,犯得著令齊王責罰? 陵陽抬頭望向遠處,目光深遠,緩緩說道:「自打及笄之日起,我便搬出了宮中,來到了這座府邸。我與父皇之間,不僅隔著一座宮牆,更隔著一個解不開的心結。他並不想看見我,因為我的存在,會
時刻提醒他十年前的那樁舊事。而我也不想看見他,因為只要見到他,我就忍不住想要質問,他為何如此薄情寡義。」
她深深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但是,見不到,不代表就能忘記。」
她收回目光看向蕭何,慘然一笑:「你也知道,我如今早已過了婚嫁的年歲,作為一朝長公主,父皇不能對此視而不見。於是,他便每隔幾月就召我入宮,要為我擇婿,而我卻一直未曾鬆口。」
她的笑容變得有些桀驁,眼中滿是不屑:「可他縱使生氣,卻又不能真的將我如何處置,便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罰我抄這經書,一來二去,我倒也習以為常了。」
蕭何有些驚訝,此前他只知這位長公主心性寡淡,卻不知她對自己所堅持的事情竟是執拗至此。
想到這些,蕭何忍不住問道:「你我年歲相仿,我身為男子,自然不太著急婚配之事,可你這般執著於過往,誤了自己的大好年華,真的不曾後悔么?」
他垂眼想了片刻,又補充道:「畢竟,他已經不在了。縱是你為他終身不嫁,又能得到什麼?」
陵陽輕笑了一下,竟是搖了搖頭戲謔道:「自古男兒多薄倖,你無法理解,也情有可原。」
她轉眼看向別處,目光更為堅定:「但於我而言,既是心中有一個人存在,就再也無法容得身側伴著另一個人。」
蕭何的內心震動了一下,他並非無法理解這樣的深情,只是沒有想到,眼前這位本該養尊處優的一國公主,竟也會為了一個逝者,而惦念終身。
蕭何還在沉思,陵陽卻回過頭來提起了方才的話題:「我與你說這些,也不過是為了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你問我若是能為秦家平反,可願出手相助。」 她頓了頓,堅定說道:「十年前,我就是父皇的一顆棋子,秦家獲罪,我難辭其咎。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煎熬,活在這世上,本就是苟延殘喘。若是有一日能為秦家昭雪,他日黃泉之下,我也不
至無顏見他。」
蕭何聽了她這一番話,終於徹底放下心來。他此前還擔心,這位長公主沒有那樣的魄力,可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將她看輕了。
他甚至還生出一絲欽佩,欽佩她身為女兒家,卻絲毫未把世俗綱常放在眼裡,愛己所愛,甘之如飴。
「好,」蕭何點了點頭:「有殿下這句話,我便放心了。」
他撐地起身,又低頭承諾道:「我一定會為秦家沉冤昭雪,只是現如今時機未到,殿下還需靜候。」
陵陽抬頭看著他,鄭重道:「我已經等了十年,也不怕再多等十年,你只需按你的方式去做,若是有任何我能幫忙的,隨時告訴我,我定當全力以赴。」
蕭何重重點了點頭,向她辭別後,便轉身出了屋門,出了公主府。
到了府門外撣眼一看,那角落的人影還在。
他也懶得去管,勾起嘴角笑了笑,邁步就往鬧市方向走去,一路走走停停,還尋了個酒樓吃吃喝喝了好半天,才悠然回到了太傅府中。
半月之後,送葯之人帶回了秦桑手書,之後不久,葉闌便將蕭何領兵的消息傳到了秦川,不出所料,秦桑揮軍南下,直取柴陽。
就在出征前夜,蕭何匆忙寫了這封信送到了公主府,讓陵陽設法派人將信送到柴陽。
在這封信中,蕭何告訴秦桑了自己的全部計劃,讓秦桑暫且退回潼關等他的消息。
他在信中說,他會在羊頭嶺的井水中投下牽牛子,讓秦桑有理由堂而皇之的撤兵回到潼關。
這樣一來,南淵與秦川兩國都不會懷疑此中有何蹊蹺,只會以為秦川大軍是因為中了南淵投毒不得不退,而秦川大軍也可以避免與南淵交戰,得以全身而退。
待秦川大軍退出南淵之後,為免齊王下令蕭何北上繼續追擊,陵陽會在京中謊稱自己有孕,那樣一來,齊王必會令蕭何回朝與陵陽完婚,不會急著讓他繼續進軍北上。
到了那時,他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便可以開始了。
然而,當這封信被長公主的親信送到柴陽時,秦桑已經帶兵攻往曲昌,這封信,落在了當時駐守柴陽的朱奉安手中。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日攻打曲昌失敗回到柴陽城后,朱奉安會叫住倪鏡,說自己有要事相稟。
【秦川宮中 壽仙殿】
秦桑看完這封信,彷彿整個人都被撕裂了開來。
原來,羊頭嶺的牽牛子,大婚的消息,都不過是蕭何計劃中的一環。
他思慮的是那樣周全,將秦桑保護的是那樣徹底,甚至不惜一切要替她去報那本應該由她自己背負的血海深仇。
秦桑已經完全沉浸在了一種痛到極致的虛無之中。
自己那時在潼關城中對蕭何的失望與怨念,是多麼可笑。
蕭何為她做了這麼多,她竟然絲毫未曾察覺。 在悔恨與自責里,秦桑慢慢抽出了第三封信,那一封,寫在大婚當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