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消息
赫連銳絕臉上那抹偽裝的笑意,在沐千尋與慕宥宸轉身攜手離去的那一刹撕裂開來,滿麵陰沉。
眸中如同有狂風暴雨朝著眾人席卷而來,站起身,朝著沐千尋的背影,大聲指責,在大殿中蕩著陣陣餘音:
“站住,你們是愈發放肆了!
千尋!你是我青葛部落的郡主,千千萬萬的百姓,也是你的子民,你當真就這麽狠心!
一句話,你都不樂意去說,眼睜睜看著千千萬萬的百姓因你受苦,流離失所,性命不保,就是你所喜聞樂見的嗎!”
“父汗你錯了!我是不是這青葛部落的郡主,都是你說了算的,而非我說了算的!
如果可以,我寧可是夏國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
我生在夏國,長在夏國,是夏國養育了我,夏國的百姓,才是我的子民!
而青葛部落,非我力所能及,還有,這青葛部落的百姓不是因著我受苦,而是因著父汗你!
是你識人不明,是你不聽忠言,是你治理不好你的國家,這一切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沐千尋轉過身,麵對赫連銳絕的氣場,絲毫不膽怯,深幽的眸泛著紅光,也是怒到了極致。
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觸及赫連銳絕底線的,大逆不道的話,就這麽一股腦的從她的口中蹦出,當著所有長老的麵子,不留情麵。
步子走得急促平穩,她沒聽到赫連銳絕又說了什麽,也不知那些個自以為是,愛賣弄的老頭,會是個什麽情形。
那一刻,她的心是冷的,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總之,赫連銳絕這個爹,她是生不出親近的。
也許,在曾今,剛剛入宮之時,他處處維護,他甘願被首領們斥責,也還是停下了戰事,他一味的偏袒,寬容之時,她也曾今有過動容。
畢竟,他是淩星傾盡全部去愛的人,她好奇,莫雪口中那個神一樣的女子,是如何被赫連銳絕征服的?
畢竟,他們的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可是後來,一次次,她的心都冷透了,除了利用,除了逼迫,她再看不到其他了。
又想起莫雪臨死前的話,“千萬不要去青葛部落!”可是,這事與願違,注定了,她是躲不過這一劫的,她也隻好在妥協命運之後,再掙紮。
一步步,走在宮中的台階上,青石地板上,林蔭覆蓋的小道上,身子挺得筆直,長長的裙擺拖在地麵上,背影都是決絕的。
至此,赫連銳絕再沒有向他們提過此事,他們所聽到的,仍舊沒有大軍出動的消息,隻有接踵而至的戰敗消息。
沐千尋的食欲,仍舊差的出奇,短短兩月,本就消瘦的人兒,更瘦了幾分,精氣神兒倒是好了不少,不再沾著枕頭就睡。
冷皓因著穩婆的吩咐,一月之內不能著風,無法出門,每每子桑笑來探望她時,都免不了要鬧騰一頓,一月呐,簡直要憋瘋她了。
朔兒真是一天一個樣兒,短短幾日,比剛出生好看了不少,小臉兒粉嫩粉嫩的,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偶爾對著冷皓笑的時候,沐千尋隻覺得她的心都被融化了。
日子還是如常,風平浪靜的有些駭人,最最灼熱的夏,就要如此過去了。
許是灼熱散去的前兆,天氣悶熱的透不過氣兒來,打從辰時開始,汗水就停不下來。
初到青葛部落,也是這樣的天兒,那時的沐千尋還有寒氣護體,還真未曾感受過這樣的灼熱。
躺在軟塌上,一動也不動,一動就是一身的汗,就是整日泡在浴桶中,也還是渾身黏糊糊的不舒服。
宮中倒是有冰窖,各個宮殿的主子早就挖了冰去放置在屋內,能涼快不少。
可是這淩尋小築就受罪了,為了沐千尋不沾染一絲寒氣,冷皓又是絕對不能受涼的,也就忍著沒有挖一塊冰回來。
整個院子,就跟一個大蒸籠似的,淺寧的外傷被汗水浸泡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現在還沒有結疤。
院中盛開的子楓藤蔫兒蔫兒的,若不是每日晨起晚睡的給它澆水,早就枯萎了去了。
陌弦急匆匆的從外邊跑回來,見主屋的門大敞著,沒知會一聲,就徑直奔進了屋子:
“主子,主子,暗衛的密信!”
慕宥宸不滿的瞥了陌弦一眼,目光閑散,從陌弦手中將密信接過,修長的手指摸著信封後的暗紋,拆開了信封。
信上的字跡歪歪扭扭的,清晰卻不入眼,意思簡潔明了。
慕宥宸抿著唇,瞧著信紙上偏僻的地名,眼神一閃,心中疑惑,怎麽會是這麽偏僻的地方。
重新仔仔細細的摸了一遍信封上的暗紋,打消了心中的疑慮,按著時間,草兒也該是時候有消息了。
且他與暗衛聯絡的暗紋,除了他們自己人,無人知曉。
意味深長的望了沐千尋一眼,聲音平平淡淡的:
“草兒有消息了。”
沐千尋半睜半掩的眸子忽的睜開,從軟塌上跳下來,止不住的激動。
“暗衛傳來的密信,至於具體如何,我還不知,我得出宮一趟,好好吃東西,等我的消息。”
慕宥宸寵溺的捏捏沐千尋的臉頰,含笑的眸閃爍著醉人的光芒,轉身出門。
望著慕宥宸挺拔修長的背影,沐千尋歪著腦袋,笑了,他是為了她,才這麽急,真好。
這樣的背影,她見過豈止一回,可是心中還是升騰起一抹異樣來,腳下一動,追了出去:
“慕宥宸!”
“嗯?”
慕宥宸住了腳步,回頭,一臉的茫然,沐千尋已經俏生生的立在他麵前了。
“把這個帶著吧,天兒悶熱悶熱的,我怕待會兒會下雨,早點回來,我等你用午膳。”
沐千尋將寒星玉令塞進慕宥宸的手裏,握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一時間竟忘了鬆開。
慕宥宸緩緩的抽出手掌,沐千尋手中的溫熱消失,帶過一抹涼意,心頭一窒。
“好了,怪熱的,快進去吧。
我很快就回來,為夫這還沒走呢,夫人就開始想為夫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幹嘛這麽依依不舍的。”
慕宥宸的笑一直輕輕淺淺的,挑挑眉,盡顯邪魅,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沐千尋嬌嗔一眼,嘟著嘴,語氣柔柔弱弱的,頗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胡說八道!什麽生離死別的,我才不會想你呢,快走快走!”
慕宥宸被沐千尋推攘著,出了淩尋小築的大門,沒幾步,就不見了人影。
有時候,無心的言語,在日後想起來,反而會紮心的疼,戲言呐,說不得的……
暗衛沒有進宮的令牌,此事也不宜張揚,草兒的消息一旦落入有心人的手裏,難保不會害了她,謹慎些,由著慕宥宸親自跑一趟,無可厚非。
爬在軟塌上,翻來覆去的折騰,摳唆著繃在軟塌上涼絲絲的綢緞,無趣的緊。
探頭探腦的進了冷皓的屋子,冷皓與朔兒依偎在一起睡的香甜,撇撇嘴,又輕手輕腳的帶上門出去。
坐在林蔭下的藤椅上,來回的晃悠,奇奇怪怪的念頭從腦海中閃過,眼神呆滯。
過了晌午,慕宥宸依舊沒有蹤影,飯菜熱了兩回,也沒能等到慕宥宸回來,按著慕宥宸的行事速度,是不應該的。
夜晨出了宮去買沐千尋心血來潮想吃的糖蒸酥酪,沒過半個時辰便空手而歸,瞧著沐千尋恍惚的神色也熟視無睹,坐在沐千尋對麵,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
沐千尋遲疑的接過書信,盯著信封背麵粘著的鴻羽,遲遲沒敢拆開,就這麽死死的盯著,足有半刻。
信封上的字跡,是柯言月的,鴻羽,這是夏國素來就有的習俗,萬分緊急的事,才會加鴻羽。
咕嘟咽了口口水,拆信的動作慌亂笨拙,她覺著,她經不起打擊了,會是什麽急事。
片刻,沐千尋撫著額頭,隻是重重的歎息,低垂著腦袋,定定的盯著地板,一聲不吭。
信很長,無非要告訴她一件事,慕雲帆重病垂危,怕是活不過一月。
朝中異動連連,數十位朝臣暗中拉攏慕以霖,意圖改朝換代。
隨著慕雲帆倒下,蠢蠢欲動的人愈發多了起來,怕是隻要慕雲帆前腳升天,夏國後腳就會亂成一團。
沐千尋抬眼,深幽的眸中一片堅毅,言語之間盡是怒意:
“這個慕以霖,都殘了,還不安分!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留情,將他斬於劍下!
若不是為了輕悠,他以為憑著他做的那些事,還有命活!”
夜晨守在一旁,輕咬下唇,擔憂的看著沐千尋。
夏國好不容易修整過來,再經這麽一場動亂,可怎麽是好,真不明白那些個大臣,誰為帝,他們也都是臣子,不過是品階的高低罷了,何苦拿性命冒險。
慕以霖若是登基了,那沐家還會有好下場嗎,輕悠能替她保住沐家嗎,慕以霖真真是不適合為帝,到時候,百姓又要陷於水火了。
她不能看著沐家有事,她也不能看著夏國毀在慕以霖的手中,她必須要回去!
無論青葛部落是個什麽境況,赫連銳絕也甭想拴著她,夏國需要他們,他們就一定要回去!
就算是從青葛部落一路殺回去,她也要執意如此!
現在青葛部落自危,赫連銳絕也不見得會不放人,總之,她總要試試。
隻是,慕宥宸怎麽還不回來,蹙著眉,急的團團亂轉,她等不了了,她一刻也等不了了,遲一刻,夏國就有易主的危險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