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好心沒好報
“你對我好?你算個什麽東西,有資格對我好,我用不著你的憐憫,我不要寄人籬下,不稀罕苟且偷生!
我所有的不幸,都是拜你所賜!在進了淩尋小築的那一天,我就決定,我一定要把一切都還回去,一定!
我就是要毀了你最愛的人,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我要你生不如死!
你知道嗎,要不是你的阻攔,宇文萱現在已經是赫連銳絕的妾室了,沒了宇文萱,就沒人跟我搶蕭墨了,我就能如願的嫁給他了!
我如果在那件事上立了功,族人就不會再把我當成災星看待,我就能過上和小時候一樣的日子了!
是你!都是你毀了這一切!你還妄圖以恩人自居!
我明明可以跟著我的族人一起赴死,你卻非要將我從赫連銳絕的手中要過來,那夜我受盡淩辱!都是因為你!
你嚐試過那種滋味嗎,愛的人屍骨未寒,自己卻受盡欺辱,被人像扔死狗一樣丟在你麵前,你當時一定很開心吧?
你以為你殺了那兩個人就是對我好嗎,你不過是在嘲笑我,為了顯得你多麽高高在上!
所有那天知曉真相的人,我都恨不得他死,而你是最該死的那個!
我活的那麽卑微,你憑什麽可以活的那麽好?我失了清白,毀了容貌,族人死盡,愛人逝去,每日還要受幾個丫頭的冷眼!
可是你呢?你有那麽好看的一張臉蛋兒,慕宥宸那麽寵你,你還有了孩子,你是部落的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我要毀了你,徹徹底底的毀了你,啊……”
軒轅浠不斷的咆哮著,嘶啞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淩銳殿,眸子變得通紅通紅的,鼻涕淚水混作一團。
掙脫開陌弦的手,衝著沐千尋撲上去,又被陌弦抓回來,一腳踢在胸口,口中鮮血四濺。
沐千尋神誌模糊的,已經聽不清她說什麽了,隻知道,軒轅浠大抵是很恨她,恨到發狂。
身子失衡的靠在淺言懷中,神色恍惚,唇瓣哆嗦著,沒有一絲絲血色。
她不斷的安慰自己,興許軒轅浠隻是被她逼瘋了,才會這般胡言亂語,慕宥宸定然不會有事的,他就好端端的等著她去找他呢。
可是,她還是說服不了自己,本就不安的心,似乎已經不會跳動了,她好怕,好怕慕宥宸會出事。
她不能沒有他,他答應了自己,要陪著她到老的,他們連孩子都有了,他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
想著想著,淚水已然洶湧不止,抱著淺言的手臂,無聲的哽咽,淚水將胸前的衣衫,腳下的地麵,都浸濕了一大塊。
她不想哭的,可是她怎麽都抑製不住自己,越想越害怕。
她不該哭的,不該在軒轅浠麵前示弱,不該哭的,這樣豈不是就是告訴眾人,她相信了軒轅浠的說辭嗎。
伸手揪著自己的頭發,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隻要她還沒到邊境,所有人的話都不足以信!
她不能自亂陣腳,她還要去找慕宥宸呢,她不能夠這麽懦弱,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她要比別人更強,她不能信命,沒到最後一刻,就絕不能放棄!
前世沐若雲以為她死了,可是她重生了,今生所有人都斷定她不能有孕了,可是她現在懷上孩子了。
所以,就算赫連銳絕真的想要置慕宥宸於死地,他也一定可以死裏逃生的!
臉上的淚水冰冷冷的,直勾勾的盯著軒轅浠,眸中乍現一道嗜血的光芒,她要她的命!她現在就要!
軒轅浠蜷縮在地麵上,早就不鬧騰了,警惕的盯著沐千尋,忽然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極快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閉上眼,狠狠的插進自己的胸口,口中含著鮮血衝沐千尋喃喃到:
“想要…我的命,休想!我才…不會死在你手上!”
軒轅浠的胸口綻放著一朵妖豔的血花,將胸前的衣衫浸染的不成樣,沒幾下,就沒了呼吸。
整個人朝後倒去,眼睛瞪得大大的,雙手還緊緊的握在刀柄上,血紅的朱砂痣在鮮血的映襯下異常滲人。
沐千尋重重的吐了口氣,眼睛裏沒有太大的波瀾,握緊了拳頭:
“將屍體處置了,拓跋雨菲的屍體是怎麽處置的,她的屍體便也怎麽處置!”
秀兒麵色有些不好,撐著身旁的石桌,四肢發軟,軒轅浠是罪有應得,可她還是見不慣死人的場景,滿眼都是揮之不去的血色。
聽著軒轅浠莫名其妙的控訴,秀兒才覺著,世事還真是複雜,好心也不一定會有好報。
毀她容貌的,壞她嗓子的,是她的族人,拋棄她的,是她口中的愛人,淩辱她的,是赫連銳絕派來護送她的人。
而沐千尋是不計前嫌留她一命的人,是為了替她出氣,不惜殺人的人,是唯一放心把她放在身邊的人。
可是她,卻把一切的不幸,都怪罪到沐千尋身上,反過來狠狠的咬了她一口。
她不怪她的族人,願意同他們一起赴死,她不怪宇文蕭墨世俗的眼光,不把她放在心上,就隻是利用她,反倒恨沐千尋入骨。
追根究底,不過就是她嫉妒沐千尋罷了,她就是看不得別人比她好,這世上又何止一個軒轅浠呢。
捧著淺言煮好的開水,沐千尋的雙手仍然在不停的發抖,用一隻手攥著另一隻手,也無濟於事。
熱滾滾的水,沐千尋喝了一杯又一杯,嘴角都被燙的發腫,眸色平靜,或許,該說是死寂。
淺言蹙眉看著,能做的,就隻是拚命的將壺中的熱水吹涼,隱忍著淚水,不奪了沐千尋手中的杯子。
那個晌午,沐千尋盯著地上殘留的血跡,整整喝了三壺的水,誰都不知該如何勸阻,也沒人能真正的理解她的心情。
“淺言,去泡壺茶來吧,這水,太淡了。”
沐千尋的聲音嘶啞不堪,帶著幾分顫音,不知是被那熱水灼傷了嗓子,還是心境使然,總之淒涼的讓人心裏發寒。
淺言鬆開咬著的下唇,小心翼翼的觀摩著沐千尋的神色,今日,是她這輩子最安靜的一日:
“小姐,你懷著身孕呢,不能飲茶,我給你泡些棗子吧,或者煮碗粥?”
“那就算了吧,陌弦,去把白雪牽來,待會我們就上路了。”
“哎好,屬下去牽。”
陌弦嘴唇蠕動了半下,還是轉了華鋒,白雪並不在淩尋小築中,不然,慕宥宸那日也不會那麽輕易就動身了。
一連幾日,他們都沒見到白雪的蹤影,隻當是跟著沐千尋呢,可沐千尋既然沒有去邊境,那白雪定然就被關在某一處呢。
“小姐,你就讓我跟著去吧,你懷著身孕,身邊不能沒人照顧,我不放心你,好嗎?”
淺言輕輕的蹲在沐千尋身邊,拉著她冰冷的手,泛紅的眸子滿是認真。
沐千尋微微一笑,整個人顯得更憔悴了幾分,拍拍淺言的手背:
“戰場不是那麽好待的,你就留下好好照顧淺寧,聽話!”
淺寧因著那日的一摔,至今還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就是這日這般場合,她也隻能幹著急,動彈不得一步。
傷筋動骨一百天,短時間內,淺寧怕是要一直躺在床榻上了。
所有人都圍在小院中,殊不知淺寧一個人在屋中,早已哭成了淚人,大半個枕頭都被她哭濕。
“秀兒可以幫忙照顧淺寧的,我要跟著小姐去!”
淺言搖著頭,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樣子,她從來都沒有這麽堅定過,堅定的讓沐千尋晃了神兒。
眸中湧現一抹溫熱,抓緊了淺言溫熱的手,輕輕頷首,安心了不少。
可若是她能夠未仆先知,她怎麽都不會讓她跟著,就算是綁也要將她綁在淩尋小築中。
可是,有些人注定是不能陪著你走完這一生的,有些事,終歸是你無法掌控的,人往往會被命運的洪流衝刷的放棄抵抗。
澹台皓痕將兵符拿到手,將一切都安排妥當,才又返回了淩尋小築,一臉的風塵仆仆。
衝著沐千尋溫潤的笑,隻是那笑,似乎變了味道,可沐千尋也無心揣摩:
“軍隊已經出發了,走的是你給我的那條路,由著玖漾郡主和…妙晨郡主領兵。
我們隨時都能出發,要不要休整一晚?”
“不需要!我們現在就走!”
聽到赫連玖漾姐妹的名字,沐千尋眼睛一閃,即刻恢複平靜,要她們領兵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可是關乎青葛部落命運存亡的大事,就算她們與自己再不對盤,也不敢肆無忌憚的公報私仇。
反正自己這一路,都不會跟她們碰麵,兵權亦是在澹台皓痕手中,料她們也翻不了天。
“好,我們這就走。”
澹台皓痕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問,就好像,他早已什麽都知道的樣子,也好像,他什麽都漠不關心。
陌弦是在棲雲閣中找到白雪的,棲雲閣是冷宮,常年荒廢著,是宮中最偏僻最淒冷的地兒,要藏一匹馬,倒真是一處好地兒。
沐千尋摸著白雪的毛發,瞧著它時不時嘶鳴的模樣,一臉落寞,白雪,也瘦了呢。
城外,在冷風的肆虐下,發絲迎風浮動著,沐千尋的精神著實是不濟,搖搖晃晃的,似乎隨時都能從馬背上摔下來一樣。
這一路,繞著捷徑走,道路崎嶇,千萬裏的道路,可不是那麽輕而易舉就能跨越的。
天幕一片漆黑,烏雲滾滾,瞧著,天不亮,這雨怕是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