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很喜歡很喜歡
沐千尋不以為然,溫順的窩在慕宥宸懷裏,貪婪的感受著躺在他胸膛的踏實,反正,這樣的畫麵,鬼逸見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鬼逸早就奪門而出,屋中靜悄悄的,蕩漾著一種溫暖的,無法言喻的氣息。
“慕宥宸,我今日陪著你睡好不好?”
沐千尋的聲音聽起來迷迷糊糊的,軟軟糯糯的,煞是勾人。
“好啊,隻是,為夫的傷還沒好利索,夫人可不準生什麽邪惡的想法,為夫暫時還滿足不了夫人。”
慕宥宸語氣揶揄,壓抑著笑意,肆無忌憚的調笑。
沐千尋蹭的坐起身來,怒嗔著慕宥宸,凶巴巴的捏著慕宥宸的鼻尖:
“說什麽呢你?我什麽時候有過……那種想法了!”
“是是是,夫人開恩啊,為夫也覺著,夫人不是那種喜歡趁人之危的人。”
“你還說,我咬死你!”
沐千尋忍著笑,猛的撲上去,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排齊整的牙印。
慕宥宸捂著發痛的脖子,摸著沐千尋的手臂,滿臉委屈,真真讓人有撲上去吃幹抹淨的衝動。
夜漸漸深了,二人相擁而眠,搖曳了整整五夜的燭火,終是在今夜,得以休息了。
屋外,月色淒涼,入秋的夜,冷風拂麵,陣陣的冷硬,鬼逸坐在後院的屋簷下,怔怔出神。
衣衫單薄,那雙狹長好看的鳳目,難得的柔和,又夾雜著絲絲傷感。
可惜,除了天上的冷月,誰也窺探不到這樣的人間絕色,寡言少語,做作刻薄的鬼逸好看,柔和下來的鬼逸,更是美的天上有地下無。
沒了追殺圍剿的麻煩,在竹林中的幾日倒是難得安逸,沐千尋再沒有踏出木屋一步,也沒有光顧那片墳地。
直愣愣的站在窗前,沐千尋暗暗的在心中盤算著,從她離開樊寧城到如今,已經有足足半月的時日了。
十五萬的大軍,很快便可以抵達邊境,迎戰韓莦了,心中無悲無喜,卻是生出了幾分期盼來。
盼隻盼,戰事能快些平定,怎樣都好,起碼青葛部落的百姓是無辜的。
她恨赫連銳絕,卻是始終都忍著,沒有遷怒到這場戰事上,不然,她的一個舉動,就足以真正的覆滅這個國家了。
行軍的路線圖,是她給澹台皓痕的,一步步,她都了如指掌。
她隻需將他們的行軍的路線告知韓莦,便可不費吹灰之力,讓這整整十五萬的大軍,折在途中。
幸好,她僅存的理智,讓她沒有這麽做,她本以為,這樣,軍隊就能夠安安穩穩的到達邊境,上陣殺敵了,最終還是事與願違。
“林中的警鈴,又被人觸動了,這林中,常年都無人敢亂闖,自打你們來了,倒是熱鬧。”
沐千尋猛的眯眼,被鬼逸突如其來的聲音驚的心頭一顫。
鬼逸總是這般神出鬼沒的,不知是她近日出神的次數愈發多了,還是鬼逸已經將嚇唬她當做一件趣事了。
慢慢理清鬼逸話中意思的她,又兀自忐忑起來,緊緊的盯著鬼逸的眸子,無言。
難不成,是百裏孤蘇一行人去而複返了,難不成,他們起疑了,還是那座墳,已然被刨開了?
“急什麽,大不了就躲,沒人比我更熟悉這山中的布局,這個你該清楚,不然,當日你們也不會被我尋到。
去探究一番再下結論也不遲,何必在這裏杞人憂天!”
鬼逸勾唇輕笑,依舊是一臉的雲淡風輕,這份獨有的冷靜從容,讓人心生妒忌。
不緊不慢的甩下兩句話,邁著沉穩的步伐,徑直朝木屋外而去。
“你去哪裏?”
沐千尋盯著鬼逸的背影,飄逸的衣擺來回晃動,晃的眼暈,沒頭沒腦的問到。
“自然……是去看看,是何方神聖。”
鬼逸頭也沒回,隻是頓了頓腳步,語氣明顯的無奈,似有似無的嘲諷。
沐千尋狠狠的朝著自己的腦袋拍了一巴掌,她這個問題,問的的確夠蠢,在鬼逸麵前,她總也智力不夠。
警鈴被觸動的位置,離木屋很遠,與墳地的位置也是兩個方向,好在不是在竹林邊緣,他們抄著近路過去,也就用了堪堪三個時辰。
當林中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落入耳中,二人偷偷摸摸的跟上去,看清一眾人影之時,沐千尋徑直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瞧著沐千尋毫無征兆的紅了眼眶,鬼逸無措的撞撞她的肩膀,低聲詢問:
“喂!怎麽了?”
“陌弦!”
沐千尋沙啞的,略帶顫抖的聲音,不夠高亢,卻也足以引得不遠處的一行人回頭了。
隨著一個暗衛的呼喊聲,行在最前方引路的陌弦,急匆匆的撥開人群,一臉欣喜的奔到沐千尋麵前。
沐千尋呆呆的望著與她分開了十來日的陌弦,緊咬著唇,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無端的欣喜。
說好的,她會在沿路留下記號,過了陵水,他們便一路追上,在呼延部落匯合的。
可是,後來……後來淺言出了事,她連怎麽過的陵水,都不怎麽記得了,自然是什麽都沒有留下,就此,失去了他們的消息。
“王妃,你可讓我們好找啊,要不是遇到了子桑笑,我們現在還四處亂撞呢。
淺言呢,她怎麽沒跟著王妃,這丫頭又偷懶了,看我不教訓她!”
陌弦還是那副跳脫的模樣,可嗬嗬的,沒個正形,跟淺言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天造地設的一對。
越是這般想,沐千尋就越是難過,沒曾想,陌弦的第一句話,就直接問到了淺言,毫無防備的刺破了她這麽些日來偽裝的防線。
嘴唇不停的蠕動,牙齒磕著牙齒,哆哆嗦嗦的,半天,才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兒:
“淺言她……沒了。”
方才看著沐千尋的神情,就已經能看出八成了,可是直到聽沐千尋親口說了,陌弦仍舊不敢相信。
陌弦這半輩子,都樂樂嗬嗬的慣了,從未有過一刻,覺著,原來,心,真的是會疼的,刀絞一般,比任何時候都要害怕,
那種丟失了心底最珍貴的東西的害怕,快要生生將他撕扯成兩半了。
嘴角僵直的笑意,再度盛開,隻是眼睛裏已經是恐懼一片。
沒人會用這種事情開玩笑,信也好,不信也好,也隻是在做著最後的掙紮罷了:
“什麽叫沒了?王妃你說什麽呢?”
陌弦這故作輕鬆的語氣,快要緊繃的哭出來的笑容,割的沐千尋心生疼,那種失去摯愛的感覺,她何嚐不知曉。
眼淚先陌弦一步,撲簌簌的落了下來,從麵頰上滑過,冰冷冷的,刮的麵頰都是疼的。
可是陌弦還是一遍遍的,不死心的要從沐千尋口中得到印證,直到鬼逸怒氣衝衝的衝著他吼:
“沒了,就是死了,你聽不懂嗎?有完沒完!”
鬼逸刻薄殘忍的語氣即刻堵住了陌弦的嘴,亦是驚的身旁的沐千尋,身軀都猛的打顫。
沐千尋忍著心中的悲戚,愣愣的望著鬼逸那張風平浪靜的臉,似乎他從未厲聲朝著陌弦吼叫過。
在沐千尋的注視下,鬼逸的神情漸漸微妙的僵硬,輕咳一聲,背轉身去。
他也不知曉,他自己為何會突然之間失控發怒,那個鎮定的他,被沐千尋的眼淚打擊的潰不成軍。
雖說他極不願承認,但沐千尋的情緒,還是實實在在的影響了他的情緒,這個從相識到現在,僅僅十來日的女人,居然能影響到他近三十年養成的性子。
陌弦蹲下身,捂著麵龐,壓抑的哭的像個孩子,真真的悲痛欲絕。
哭聲在空闊的竹林中回蕩著,時高時低,驚的樹上的鳥兒,展翅散開,偌大的林子,似乎隻剩下了陌弦的哭聲。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不過是未到傷心處罷了,況且,他還隻是個心智未熟的孩子。
讓他一夕長大的代價,太過沉重,人若是一輩子都能笑著下去該多好,長大,往往伴隨著的,都是我們無法承受的殘忍。
老天,往往是嫉妒那無憂的笑顏的,總是想方設法的破壞,遂,他奪取了淺言的性命,遂,他讓陌弦生不如死,他們便再也無法肆意的歡笑了。
陌弦的腦子裏亂糟糟的,關於淺言的記憶是那麽那麽的清晰,比任何人在他腦海裏的記憶都要清晰。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日她上船前的情景,她揮拳頭的樣子,她怒視他的樣子。
那日她穿的是一件青綠色的繪著拂柳圖案的衣裙,他還記得,衣裙上掛了一個洞,她很是介意,他還嘲笑了她。
他還欠她一句,她穿著青色的衣衫,很好看的讚揚。
她不知道,那日,他偷偷的看了她許久,就好似預感到,會天人永隔一般,所以,他多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可是,他還沒有看夠啊,他還想看她,看她一輩子那麽久,他還有很多很多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想要對她說。
要是她還在,他一定不欺負她了,她欺負他,他也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他還備著送她一件新的衣裙呢,實則,衣裙已經買了,就在馬背上的行囊裏,她若是穿上,一定會笑的很好看,她的笑,從來就是最美的。
她怎麽能就這麽去了,她那麽笨手笨腳的,他還要照顧她一輩子呢,她一個人走了,他照顧誰去……
為什麽不等他,他還沒告訴那個笨丫頭,他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那種喜歡,要生兒育女的那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