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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既往不咎

  “她那麽驕傲,她那麽篤定,她以為,赫連銳絕真的是她的良人,可,他還是負了她。


  她淩星,居然也有走眼的時候,隻是,她未曾料到,正等著她的,還遠不止此。


  大半輩子都過去了啊,當初那個七月胎兒,如今,都出落的跟她當年一樣美豔動人了。


  我還猶記當時,她頹廢的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三日三夜,連我都不準相伴左右,她的長劍,就插在門前的石縫中,任誰都不敢靠近一步。


  你說,她若是當時一怒之下,殺了我,她的境遇會不會也不會那麽慘?

  在我的記憶中,那是她唯一,也是最後一次哭,其實啊,她淩星,不過也是個普通之人,再強硬,她也隻是個女子。


  她會茫然的愛上赫連銳絕,她會痛心他的背叛,她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識人不清。


  三日的整頓,並沒有喚回她的理智沉靜,也沒能讓他徹底看清赫連銳絕,她早已為愛癡狂。


  她發了瘋似的,調動了手中所有的兵士,將整個主部落攪的翻天覆地,也沒能將拓跋雨菲找出來。


  她跟了赫連銳絕僅僅五年,她就將自己徹底毀了,懷著七月的身孕,處處受著限製,自然,最受限製的,還是她蒙了塵的心呐……


  她不願相信,可事情已經是家喻戶曉之事,本來,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有妾室也是應該的。


  可是在她眼裏,那是不被允許的,她淩星的男人,不論是一介白衣,還是高居廟堂,唯一的準則,隻是對她絕對的忠誠。


  她恨赫連銳絕的柔情化雲煙,她更恨,事態發展到那般地步,赫連銳絕居然還要執意護著拓跋雨菲母女,將她們藏得嚴嚴實實的。


  她恨赫連銳絕入骨,她發誓要手刃了他,那夜,落在我們眼中的,是她決絕的背影,還有一柄幹淨晃眼的冷劍。


  我們皆以為,那夜過後,青葛部落安定下來的局勢,勢必又要重歸混亂了,這青葛部落,又該易主了……


  我不知,赫連銳絕以什麽說服了她,或許,用不著說服,她也根本下不了手,畢竟,除去恨,她更愛他。


  總之,她沒有殺他,而是一氣之下帶著姐妹們,不顧自己即將臨盆的境況,奔赴夏國。”


  “為什麽……他為什麽要背叛娘親,娘親究竟哪裏比不上拓跋雨菲?


  娘親……待他不好嗎,他的目的,不是都已經達到了嗎?”


  窩在慕宥宸的懷中,緊緊攥著他的衣袖,淚水源源不斷的往外淌,將他胸前的衣衫浸濕了大塊。


  說不上憤怒,亦無關憎恨,她隻是覺著,從心底泛著淒涼、酸楚,忍不住的,插上一嘴。


  她能遇上慕宥宸,是她的幸,可卻不是每個人,都似她這般幸運的,起碼,淩星不曾這般幸運。


  她與淩星素未謀麵,從未感受過來自娘親的關懷,可是單憑著謹嬤嬤臨終前的一席話,她就知,淩星是愛她的,是愛她這個女兒的。


  她但凡有一點辦法,也不會將她托付給他人,不論是誰口中的淩星,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淩星是驕傲的,驕傲的超乎常人。


  可她卻願意為了她能有個歸宿,在夏婉寧的麵前下跪,聽謹嬤嬤所言,她何嚐不是為了自己,才廝殺出一條血路的,她能提著一口氣,不過是想要她活下來罷了。


  “咯咯……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這世上,可有人會比她更好?


  赫連銳絕對她都不是真心,又豈會對拓跋雨菲真心,拓跋雨菲終究不還是死在了赫連銳絕手中,做赫連銳絕的女人,都是一樣的下場。


  赫連銳絕是誰啊,他的心裏,沒有任何人,有的,隻是滿心的算計,他隻有野心,而沒有心。


  是,他倚仗著淩星才坐上那個位置,那麽,淩星就是那個唯一能危及到他大位的人。


  他忌憚她,他容不得她,能夠讓她完完全全不對他造成威脅的法子,那……就是……讓她永永遠遠的,長眠地下。


  心中有了疑心的種子,怎麽經得起挑撥,拓跋雨菲,就是點燃那疑心的火苗,一觸即發,不可收拾。


  一個分部落的公主,是他駕馭的住的,而淩星,他永遠不可能駕馭的了,淩星永遠都隻能站在他身邊,不會躲在他身後。


  他怕她有朝一日會轉過身捅他一刀,所以他掐斷了這種可能,唯有殺了淩星,才能換得他的心安。”


  芊柏咯咯一笑,毫不留情的講述赫連銳絕的殘酷,聽在沐千尋耳中,卻覺著愈發的荒謬。


  輕嗤一聲,打轉的淚水久久未曾落下,神色間一片嘲諷之色。


  忌憚?疑心?淩星還真是為自己找了個好夫君,她一心為他,傾其所以,到頭來,換來的居然隻有猜疑。


  她若是要,將整個天下都收入囊中,也未嚐不可,可她要他的部落有何用,她要的,隻是以心換心,可惜,她得不到的唯有他的心。


  赫連銳絕與淩星的情,過了二十餘年,仍舊是青葛部落為人傳誦的佳話,卻原來,撥開雲霧,是這樣醜陋的模樣。


  為何,究竟是為何,那個位置當真就那麽重要,重要到能夠讓人輕易迷失本心嗎?

  還是,赫連銳絕真的本就沒有心,對淩星也不曾有一點點情,從頭至尾,都隻是在利用她。


  沒有價值了,就傾力毀之,這世上,到底還是薄情寡義之輩更多的。


  他殺了一個真心為他的女子,將拓跋雨菲扶上正位,把拓跋勒達當成親信,然,拓跋部落反了,拓跋雨菲行刺於他,


  他又聰明到哪兒了,他步步算計,也還是難阻這部落易主的趨勢,因果循環,他的報應,終是來了……


  不知,如今,他可會有一絲絲的悔意,應是不會的吧,不然,他又怎會故技重施一回,險些要了慕宥宸的命呢。


  在剛入樊寧之時,她心中的隔閡無非是,赫連銳絕身為一國之主,為何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他們既然那麽相愛,赫連銳絕為何會與拓跋雨菲有了瓜葛,為何這麽多年,赫連銳絕連淩星的屍骨都未曾尋過?

  如今才知,嗬嗬,什麽相愛,都是她臆想出來的,赫連銳絕啊……


  “你是要繼續聽下去,還是現在就動手,都隨你……”


  在朦朧的黑暗中,芊柏的身形晃了晃,語氣愈發的平靜,放鬆。


  “說下去。”


  “好,那我就說下去。


  失了赫連銳絕的她,就沒了滯留的理由,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那烏泱泱的樊寧城,再也不想聽見關於拓跋雨菲的任何傳聞。


  雪宮主,莫翎,還有她的星涯閣,都居於夏國的國土之上,她弄丟了他們,狼狽之時,也依然隻有她們好依靠。


  才堪堪入了夏國的地界,赫連銳絕派來的殺手就一波接著一波的找上了門。


  那時的淩星,依舊沒想到,赫連銳絕竟會那般待她,隻當是仇家,一一料理。


  畢竟,她短暫的一生,亦是殺人無數,就算那些人都是該殺之人,可也不是所有尋仇的人,都有正當的由頭的。


  應接不暇的追殺,使得我們從青葛部落撤出來的一行人精疲力竭,更不要說已經懷有身孕,且精神不濟的淩星了。


  不過啊,這淩星就是淩星,赫連銳絕派出了那麽多人,她還是憑著自己的本事,甩開了他們,徹底脫離了他們的視線。


  赫連銳絕怎麽會允許淩星逃掉呢,這時候,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我,他在我身上下的功夫,就有了用處了。


  他親自找上了我,帶著我的鳳染,他斷了他的雙臂,雙腿,我的鳳染,就像是一條爬蟲,再也無法直立行走,更是與他的畫卷無緣了。


  他威脅我,若我不幫他除掉淩星,就殺了我的鳳染,反之,他會治好他的傷,放我們倆雙棲雙飛。


  淩星待我再好,我還是為了一個男人,輕易的背叛了她,赫連銳絕求的,可是她的命啊!


  她還沒聯絡到她的星涯閣,她還沒尋到雪宮主,也沒能見到莫翎,就死在皇城了。


  我無時無刻不在向赫連銳絕通報她的行蹤,赫連銳絕提前設了埋伏,我在姐妹們的吃食中下了特製的軟經散。”


  說到此處,芊柏的音調有幾分不穩,微微的發顫,短暫的停頓。


  在黑暗中,沐千尋看不清,她抱著自己的雙膝,下巴緩緩的放到了膝蓋之上。


  “那一夜,在皇城的陋巷中,跟隨著淩星的所有星夜閣姐妹,跟在她身邊十幾年的親衛,被赫連銳絕屠殺了個幹幹淨淨,血流成河。


  我親眼看著平日裏與我姐妹相稱的她們,一個個的,倒在我麵前,而她們的死,都是拜我所賜。


  唯獨她,那日滴水未進,沒能被軟經散所累,也沒能及早發現飯食中的不妥。


  她好好的,那些個殺手,就不能奈她何,那是赫連銳絕唯一的機會,他怎麽會甘願放手。


  所以,他就親自動手了,他一刀一劍的與自己的人廝殺,殺出了一條血路,牽著淩星的手,要帶她衝出重圍的樣子。


  還記得,借著夜色,淩星臉上是柔和的苦澀,她的眸中,盡是難以釋懷的情義。


  我知道,我最了解她,若是那夜赫連銳絕真的帶她走了,她就真的原諒他了,她會既往不咎的。


  可是,她沒能逃出去,赫連銳絕趁其不備,從身後,一劍刺進了她的心口,正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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