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來去無蹤
第五百五十四章 來去無蹤
偏偏,達奚首領就是想不明白這期間的緣由,顯然,沐千尋也沒有掰開了揉碎了跟他細細解釋的意思,給他找些事情做,省的他找自己的麻煩。
居薊城門前,沐千尋的車架未停,徑直略過了前來迎接的居薊城守,晾了個徹底,居薊城守雖覺著麵上無光,亦不敢多言,生怕遭了沐千尋無端的怒火。
現下這青葛部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新任的部落長,性情暴戾,捉摸不透,王宮都屠得,還有什麽是做不得的,他這個小小的城守,自是不被放在眼裏的,他還是莫要自討沒趣的好。
居薊城中,燈火通明, 仍映照不清將士們麵上的神情, 嘈雜喧鬧,卻是一個膽敢出來看熱鬧的百姓都沒有,家家戶戶屋門緊閉,全城戒嚴。
一隻纖細修長的玉手從馬車中探出,示意停下,車簾被掀開,沐千尋露出半顆腦袋,招呼血允,附耳,喃喃了幾句,又將腦袋縮回了車中。
“部落長有令!就地紮營!”
血允聲音大的震天響,幾名統領應了聲,張羅著安營紮寨。
血允趕著馬車再次朝城中一處僻靜之地而去,在專門為沐千尋備下的營帳前落了腳,入了這居薊城,沐千尋卻未曾露臉,平添了幾分神秘。
居薊城守從城門前追到了營帳前,不為別的,隻為這城中安起的營帳空了大半,與達奚首領密函中的五萬兵馬實實在在的不符。
本想著,有這五萬兵馬鎮壓,這居薊城,暫時是無恙了,但如今,城內兵馬,與韓莦攻城的人馬,仍是實力懸殊。
沐千尋的營帳前,血允死死把守,帳簾大卷,橫著擺設了一方紗質的屏風,隔著屏風,沐千尋與慕宥宸對立而坐,似是在商討些什麽。
居薊城守,一臉諂媚的笑容,冬日的夜,添了絲絲涼意,他卻是滿額的汗水,小心翼翼的張望著營帳中的情形。
“部落長乏了,城守大人明日再來吧,還有,部落長吩咐了,城中空閑的營帳,一頂都不許撤!”
血允口中稱一聲大人,語氣卻是極不客氣的,神色冷冰冰的,好似與這位城守,有滔天的仇怨一般。
居薊城守麵色愈發的掛不住了,但還是好言好語的,部落長跟前兒的人,就是一個小小的侍衛,也得罪不起:
“我就跟部落長說幾句話就走。”
“滾!”
營帳內,沐千尋抽出腰間的佩劍,重重的往案桌上一擲,砰的一聲,頗有幾分氣急敗壞之意。
居薊城守徹底變了麵色,再無隻字片語的廢話,扭頭就跑,身為一城之主,竟被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什麽不足的兵馬,顧不得為何城中的空營帳要留著,還是保命要緊。
營帳中的人兒鬆了口氣,朝著營帳外探頭探腦,將襯在衣衫下的棉花布團抽出來,叫苦連天:
“哎呀,熱死我了,也不知主子何時能回來,要裝到什麽時候啊!”
是沐千尋的容貌,一出口,卻不是沐千尋的聲音,赫然一個假冒的,至於真的沐千尋與慕宥宸,自然是往漠板去了。
此次隨著沐千尋到達奚部落來的,唯有夜晨一個女子,這假扮的重擔,自然是落在她身上了。
假扮沐千尋不難,難就難在……夜晨的身形,要整整比沐千尋高出一頭,這一旦立於人前,必定穿幫,遂,隻能躲在這賬中,哪裏還敢麵見那居薊城守,一切,都是按照沐千尋的吩咐來罷了。
淩澤跟慕宥宸身影倒是相差無幾,隻是…那性情他是學不來的,溫潤慣了,又如何裝的出冷漠,更遑論那般自然的與夜晨在人前親熱了。
“估摸著,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忍忍吧,把棉花揣回去吧,露餡就糟糕了。”
溫聲和氣的勸說,望著夜晨背影的眼神,一片光亮,當著麵,他是斷斷不敢如此放肆的。
明日,那居薊城守定然還會來,這才剛剛開始罷了,為了防止居薊城外的軍隊攻城,沐千尋的意思是先發製人。
居薊城守再來,便用一道計策打發了他,給城外的敵軍找些麻煩,才會信了這城中的的確確駐紮著五萬大軍,漠板那邊,行事也會事半功倍。
趕往漠板的途中,沐千尋與慕宥宸一身黑袍加身,同色的鬥篷連接著領口,罩在頭上,同乘一騎,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行駛緩慢。
“慕宥宸!你快些好不好,再遲,我們就得在城外凍著了!”
“為夫這不是怕驚了夫人腹中的小家夥嘛!
何時到,都不晚,現在漠板城危機四伏的,心再大,也無人敢入眠了。”
“……”
沐千尋被慕宥宸的歪理擠兌的無話可說,今日可算是見識了一把,同時也慶幸,打樊寧啟程之時,她沒有執著於車馬一事,不然,達奚部落被攻破,他們也到達不了。
這從洹沙到漠板短短的行程,慕宥宸硬生生是將速度拖慢了三倍有餘,不死心的再度催促:
“你就不怕,拓拔勒達今夜就動手,到時候,可就無計可施了,我們布下的迷陣,就無用了。”
“不怕,拓拔勒達多狡猾呀,之前他都沒貿然動手,這五萬大軍抵達達奚部落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的,他不弄明白這五萬大軍的動向,怎麽敢貿然動手。”
“……”
沐千尋頹然的放棄掙紮,閉眼假寐,跟慕宥宸爭辯,那簡直是在找氣受,她還是積攢些力氣對付拓拔勒達吧。
漠板城中,漠板城守達奚靖,連夜被驚起,迎接沐千尋與慕宥宸這兩位突至的貴客,先是從天而降的四萬軍隊,再是這兩位活祖宗。
真不知是漠板的幸還是不幸,再這麽折騰下去,未來得及迎戰拓拔勒達,他這把老骨頭就被折騰散架了。
放眼整個達奚部落,也唯有達奚靖,有幾分真本事,遂,這漠板城,才會放心交到他手中,隻是如今年邁,城中守衛氣勢低迷,拓拔勒達又來勢洶洶,多多少少有幾分力不從心。
與旁人意見相左,他倒從未輕視過這個年紀輕輕的部落長,更是不信什麽性情暴戾的傳言。
赫連銳絕是什麽人,他不敢多言,能斷定的是,絕不是平庸之人。
沐千尋能從他手中奪位,能安撫得住那些個長老首領,能在短短幾月內將部落牢牢攥在手裏,能揮軍邊境,無論使的是何種手段,都不是暴戾一詞可以詮釋的。
赫連銳絕當年亦是年紀輕輕就坐上了部落長之位,當年掩下的血腥,又會比如今好到哪裏,當年部落的明爭暗鬥,血流成河,他可是一一看在眼裏的。
不過是近二十年國泰民安,才無人再提當年罷了,遺忘,卻不代表未曾發生過。
如今戰亂起,赫連銳絕竟有幾分坐視不理之意,反正,他是沒看出,赫連銳絕究竟有何動作,對此,他頗有微詞,無奈人微言輕,才不敢妄言。
不管沐千尋是否平定得了這場戰亂,能否拯救部落於水火之中,起碼,她沒有一刻在閑著,起碼,他看到了希望!
漠板城北門,達奚靖、沐千尋與慕宥宸三人並排而行,踏踏的腳步聲,回蕩在長長的過道裏,沉穩有力,振奮人心。
遠處染著照明的火把,裏搖外晃,縷縷青煙,嫋嫋散去,夜裏的風,透著幾分涼意,手指觸及衣衫,涼絲絲的滲骨。
餘光瞥及達奚靖,神色恭敬卻無畏懼,不禁讓沐千尋高看了幾眼,此人若是可用,定能在這場大戰中助她一臂之力,這達奚部落,能用之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達奚靖,城中共有多少兵馬?”
“稟部落長,共計一萬三千餘人!”
親眼所見,總比傳言要靠實的多,愈是相處,對沐千尋的印象就愈是不同,傳言,果然隻是傳言啊……
沐千尋自打入了這漠板城,就一直在觀摩,一開口,就無半句虛言,雖冷漠了些,卻無那這個首領們的空架子。
懷著身孕,深夜造訪,為的,是這漠板城的安危,得此君主,還有何好詬病的,身為女兒之身,卻是一絲不比那些男兒差。
“即刻整兵,留兩千上過疆場的老兵,三千新兵,其餘的,連夜退據新鄴,不得走漏半點風聲!”
黑夜裏,深幽的眸子閃爍著熠熠的光芒,耀眼,奪目,如星如月,薄唇微動,頗有幾分王者的淩冽。
沐千尋近來做事,是愈發的雷厲風行了,從不解釋為何,也從不給人半分商量的餘地,深得慕宥宸真傳……
達奚靖泛白的胡渣一沉,眼神一閃,雖不解沐千尋的意思,不過念及那四萬兵馬,也著實沒什麽好憂心的:
“是,臣下領命。
天色已晚,臣下讓侍衛領部落長到臣下家中休憩。”
倘若達奚靖此時能預料到,待拓拔勒達進攻之際,那四萬人馬會不知所蹤,且沐千尋會不說緣由的命他棄城,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將大半的人馬遣往新鄴。
“不必了,本汗喜好清淨,便在就近的營帳歇息一夜吧。
無事的話,本汗不會踏出營帳半步,也望你莫要泄露本汗在漠板的消息,本汗理應身處居薊的。”
話罷,轉身就走,來去無蹤的,倒真是難以捉摸的,達奚靖此時是一個頭兩個大,既得緊急整兵,又得兜著城中平白多出的四萬兵馬與兩尊大佛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