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無法挽回
眼瞧著,澹台皓月越玩越過火,澹台皓痕眸子微閉,攥緊拳頭,額上的青筋都顯現出來了,死死的壓抑。
或許,是他過於薄涼,他真心是恨不得澹台皓月立刻馬上暴斃,這樣,興許澹台部落還能得一線生機。
雨未有傾盆之勢,淅淅瀝瀝的,不急不緩的,一直一直在下,不消幾刻,崖邊半幹的土壤,皆是被均勻淋濕。
點點冷雨,如同貓爪一般,一下一下的,不痛不癢的撩撥著沐千尋的心緒,渾身都顫抖的厲害。
麵對澹台皓月油鹽不進的模樣,沐千尋滿是無措,不知是該抓狂,還是該低聲下氣,究竟怎樣才能隨了澹台皓月的心。
縮在袖中的手背,觸及濕漉漉的衣袖,終是綿軟無力的開了口:
“澹台皓月,你究竟要什麽,你倒是說啊,我都依著你還不行嗎!”
“要什麽?我要你將整個部落交出來,我要你放過哥哥,我要……你的命!”
嘴角微斜,語氣陰狠狠的,雨水順著額頭滑落,流經眼眸,眸中凶光乍現,一腔的怨憤,不知所起。
慕宥宸當下變了麵色,這個女人當真是好大的口氣,自己的命,還不知能保到何時,還敢惦記旁人的命。
“你將皓然還回來,我什麽都由你。”
明知澹台皓月不會輕易罷休,沐千尋還是百般乞求,再不將慕皓然救回來,他還活不活的下來,都是未知。
慕皓然是她的心頭肉,倘若沒了他,她不知她又會是那般光景,或許,會受不了隨他去吧,她再也承受不來一次喪子之痛了,承受不來了……
混著雨水,淚水傾瀉而下,染在那深色的衣衫上,極不起眼,澹台皓月卻是始終瞧不見她的淚,更看不清她眸中的那抹決絕。
她的瘋狂,始終是淩駕在澹台皓月之上的,就算她徑直上去搶孩子,最慘的結局,也不過是一命抵一命罷了。
澹台皓月煞有其事的摸摸懷中嚎啕不絕的孩子,笑的花枝亂顫,寒意重重:
“咯咯,你把我當傻子嗎,不看見你血濺當場,我又豈會放了這孩子!
不急,一時半會,他還死不了,你瞧,這水嫩嫩,冰涼涼的樣子,是多麽的可愛呀。”
“澹台皓月!你可知你的下場!”
澹台皓痕的整張臉,都是一片鐵青,望向澹台皓月的麵色,別樣的冷冽,一個嬰兒,是何等的脆弱,又怎經得起這般折騰。
“我的下場?我的下場不是係著哥哥的下場嗎,哥哥該盼著,我今日要了這個女人的命才是。
怎麽,哥哥舍不得了?”
在她的意識中,澹台皓痕該是他最親近的人,卻執意與她站在對麵,屢屢拆台,漸漸的,漸漸的,神色間染上了幾分煩躁。
“沐千尋!想救你的孩子,就將你的衣衫扔過來,不然……”
尾音拖得略重,目光意味深長的落在慕宥宸身上,不知目的何為。
沐千尋慌亂的褪下外袍,雖說衣衫已經被打的半濕,但好歹能遮擋一陣,總比這般淋著的好。
衣衫剛遮在懷中的孩子一時,慕宥宸便順勢將自己的衣衫披在了沐千尋肩頭,孩子怕受涼,她又何嚐不怕。
都是他一時疏忽,才讓澹台皓痕有了機會,才會鬧出這一出接著一出的意外,都是他,他們母子才會遭受這般磨難。
因著慕宥宸不經意的一個動作,澹台皓月的麵色猛的猙獰,咬牙切齒的將蓋在孩子身上的衣衫,揭下,驀然間,暴怒:
“跪下!你給我跪下!我就給她遮回去!”
沐千尋身形一僵,苦笑,將衣衫重新遞回慕宥宸手中,若是能救下慕皓然,就算她落得一身的病,又如何,若是沒了慕皓然,她活到百歲,那又能如何。
說著,雙膝一軟,便要應了澹台皓月的話茬,為了慕皓然的安危,她願意屈尊,她什麽都願意,隻要澹台皓月能放過慕皓然。
慕宥宸怒火中燒,伸了半下的手,不甘的縮回去,眉頭緊鎖,這是她的決定,他阻攔不得,除了順著澹台皓月,他也別無他法。
身形一滯,手臂被重重的一提,澹台皓痕立在她身側,死死的盯著澹台皓月,一字一頓:
“澹台皓月,倒真是看錯你了,好本事!
你非得撕破臉皮是吧,那好,哥哥來帶跪可好!黃泉路上,你最好想好,如何向父親母親解釋!”
澹台皓痕掀動衣擺,隻等澹台皓月一句話,澹台皓月麵色青白交織,似受了極大的羞辱,呼吸愈發的不穩。
牙齒咬的咯吱作響,手指攥緊棉被,四周滿是折痕,清冷的眸子裏,盡是委屈執拗。
事到如今,澹台皓月愈發的放肆,愈發的不計得失,失去理智的,瘋狂的,將澹台皓痕劃為了同樣敵對的一方。
她始終認為,她是在拯救部落,拯救澹台皓痕,而澹台皓痕對她的種種不理解,日後都會好轉,卻未想過,她還活不活得過今日。
在她的認知裏,並不覺著,懷中的這個嬰兒,是何等的重要,但還是因著澹台皓痕給予她狠狠的羞辱之下,將衣衫重新遮了回去。
嘴角嘲諷一笑,那抹嘲諷,深深的紮疼了沐千尋的眼,心中慌亂更甚,卻是捕捉不到,究竟是為何,她的直覺嗬,她痛恨她的直覺。
未安定一刻,畫風突轉,縱在局中人,都越發看不懂這場酸澀的鬧劇了。
慕宥宸衝上來,背對著澹台皓月,凶神惡煞的揪著澹台皓痕的衣領,怒吼,震耳欲聾,生生蓋過了這漫天交織的雷聲:
“把你的髒手拿開,放開尋兒!你們兄妹倆,真是沒一個好東西!要不是你,皓然能落在這個瘋女人手中嗎!”
怒的倒是情真意切,可未免過於突兀,此般話,居然能從慕宥宸口中說出,過於稀奇,澹台皓痕煞是不解。
澹台皓痕乖乖的撒手,來不及為自己辯解一句,慕宥宸一拳揮舞過去,毫無防備的跌倒在地,倒射出去幾寸,躺在那泥濘的地麵上。
狼狽又茫然的掙紮著起身,心中犯嘀咕,慕宥宸何曾這般不知輕重緩急了,縱使是在意沐千尋,也不該是如此衝動。
慕宥宸閃身過去,俯身在地,繼而提著他的衣衫,眼神交錯間,澹台皓痕奮起反抗,二人死命的扭打成一團。
不禁是沐千尋發蒙的立在原地,就連澹台皓月都看傻了眼,不見了囂張氣焰,蹙眉瞧著。
“澹台皓痕!澹台皓月的命,我要定了!皓然已經危在旦夕了,再耽擱不得!
她是你的妹妹,你自是有法子,你該知道,你再憐惜她,會是怎樣的下場!
我能躲過你和赫連銳絕下的套,絕地反擊,能借夏國的兵力碾壓韓莦,滅了你這澹台部落,更是易如反掌,莫要覺著,我此行沒有備著後路!”
揪扯著,扭打著,未涉內力,全靠肉搏,卻是拳拳腳腳都真真切切,不摻一絲虛假,二人似乎是打紅了眼的模樣。
壓低聲音,斷斷續續的在澹台皓痕耳邊喃喃,突然暴怒,便是為此。
公然的交頭接耳,澹台皓月自然會疑心,澹台皓痕倒是給他找了個契機,如此一來,澹台皓痕突然與他們決裂,倒是個極好的翻轉。
不管澹台皓月信與不信,他都隻能冒險一試,畢竟,這雨越來越大了,慕皓然的哭聲,也越來越小了,眼看著,眼看著就無法挽回了……
分離開,二人麵上皆是掛了傷,澹台皓痕麵色陰晴不定的倒退幾步,呈防備的架勢,沒有貿然靠近澹台皓月。
“咯咯,哥哥你看到了吧,人家根本就不領你的情,何必作踐自己!”
澹台皓月滿臉的驕笑,幸災樂禍,語氣轉折的冷硬,換做平常,作踐一詞,澹台皓月又豈敢放肆的用在澹台皓痕身上。
慕宥宸心中冷笑,感念,要的,就是你的得意,麵上卻是不動聲色,仍怒氣騰騰的瞪著澹台皓痕。
“澹台皓月!都是你害的,你可知,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語氣仍帶著譴責,卻是軟了不少,一個我們,硬生生將澹台皓月跟他綁在一起,憑澹台皓痕的聰慧,不知不覺的分離澹台皓月的注意,倒是不難。
澹台皓月撇撇嘴,滿眼詫異,對澹台皓痕,她終究還是少了幾分防備:
“孩子就是我們的退路,沒有退路的,是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一死,這部落,就是哥哥的!”
驕縱跋扈慣了,竟這般的口不擇言,背對著,未看見,澹台皓痕麵上的神情,更冷了幾分。
從小到大,他是最疼愛她的哥哥,她到死都想不到,他居然真的會傷害她。
她太高估了自己在澹台皓痕心中的地位,太過低估沐千尋二人的能力,拿慕皓然究竟能為部落換來些什麽,澹台皓痕早已盤算的一清二楚。
是她偏偏要自作聰明,才招了這殺身之禍,死千遍萬遍,都不足為過。
部落的興亡,還是她注定要丟掉的性命,澹台皓痕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前者,早已被舍棄,還愚蠢不自知,下場,又能好到哪去。
“但願,你是在為我保命,而不是害我!”
將你身上的衣衫也給孩子蓋著些,你以為他跟你一樣抗雨嗎,弄死了,看你怎麽交代!”
“不必,因為……”
澹台皓月欲言又止,眼底閃過的慌亂,令沐千尋愈發的惴惴不安,渾身止不住顫抖,青紫的唇瓣,哆嗦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