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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久別重逢

  繳了他的權,接著,便是他的命,遵從著安圖勳彥一貫信奉的那套斬草必除根的準則,給了他相同的結局。


  宇文萱逃竄,大將軍背棄,到頭來,枕邊身前的人,都未曾護得他周全,大難臨頭,誰還記著虛情假意。


  曾一心一意待他,遭他背棄之人,將賦予他的東西,連帶他的命,一並奪回,天命循環,也莫過於此。


  那一夜,君王營帳之內,紅燭灼灼,桃色漫天,一如他們成親那日,如今,早已物是人非,那日種下的因,今日食了這果。


  成親,他喝的酩酊大醉,將她獨自扔在喜房,獨享奢華宮殿的淒冷,自此之後,次次歡.好,皆是折磨。


  一杯毒酒,古拉圖親自奉上,笑的淒冷,斬斷那段孽緣,斬斷那不該生的情義,夫妻一場,算是給他個體麵。


  古拉家的人,終沒有安圖勳彥那般狠的心腸,連那幾名殘殺的幼弟,都未留全屍,未葬入皇陵。


  古拉木並無戀戰之意,整頓兵力,揮軍一路朝韓莦的國境撤去,關乎韓莦的國難,並未至,這場戰事,卻是已塵埃落定。


  許是覺著宇文萱不值得對付,許是覺著宇文萱罪不至死,古拉木並未刻意糾結她的生死,她要逃,便讓她逃。


  至於宇文萱與古拉圖之間的恩怨,負她的,到底還是安圖勳彥,若他心中有她,又豈會因著一個妖媚女子,而挑撥的棄她於不顧。


  古拉家的女兒,骨子裏,便是是非分明,便是高貴不可欺的,她從來,就未將宇文萱放在心上,那二十軍棍,算是舒緩心頭的鬱結罷。


  放過,宇文萱未必就能得善終,韓莦,非她駐留之地,部落,她早已回不去,身處疆場,卻是再無人庇護。


  過街老鼠一般,四處躲藏,韓莦撤軍,部落兵馬追擊,角角落落,都橫掃而過,她非螻蟻,又怎逃得過。


  刀槍無眼,兩方,皆是棄她如敝履,終,還是在最後的爭鋒交戰中,死於戰亂,在那重重疊疊的屍堆裏,瞥見了一抹桃色。


  她渾然天成的媚惑,眉間那一點絢爛的桃色,終究還是埋沒在了那戰亂的塵埃裏,她的過錯,她的瘋狂,都將隨風散去,紅顏枯骨,便什麽都不剩了。


  古拉木帶兵撤,耿影帶人追,仍是僵持不下,這乃慕宥宸臨行前下的命令,不敢有違。


  一直追到了韓莦邊境,古拉圖不再撤,他們卻未有停意,大軍霍霍駐紮城下,強攻不斷。


  這場戰事,來的突兀,部落損失極大,百姓頗為冤屈,若是韓莦退了,他們就既往不咎,未免太過憋屈。


  縱使戰事不是因古拉木而起,他現下是韓莦的君主,這個交代,也該他來給,就算是一個虛假的承諾也好,他們總要壓著贏麵。


  隻是,古拉木一直在等著與沐千尋握手言和,沐千尋卻始終不肯露麵,心中甚是焦灼。


  部落,還有夏國襄助,苦難已過,恢複往日的安定,指日可待,這韓莦,卻是水深火熱,著實是經受不住部落的連番攻擊了。


  好在,每每攻城,也隻是聲勢浩大,死傷寥寥,城池仍牢牢的握在韓莦手中,古拉木倒也未被逼的焦頭爛額。


  是戰是和,還未有定論,一時間,這盤棋,淪入了死局,隻有耿影幾人知曉,戰局終究如何,隻待沐千尋歸來。


  邊境的竹林,離韓莦的境地相隔甚遠,各城守軍急急通報,先是通報沐千尋即將抵達陣前,後是通報沐千尋再度不知所蹤,兩樁消息前後而至,耿影倒是有幾分哭笑不得了。


  沐千尋一頭紮入竹林,任憑守衛有通天的本領,暫時也絕探不到她的蹤跡,不然,當初慕宥宸又是如何避開百裏孤蘇等人的追蹤的。


  鬼逸所居的竹林,簡直就是一個碩大的迷宮,流連數日,如今仍摸不到方向。


  當初,他們以為,今生,都不會再行叨擾,沐千尋以為,那一日的道別,便是永別,遂,毀了曾今留下的所有記號,如今,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鬼逸在不在林中,那木屋身在何處,他們一概不知,而慕皓然的病情,卻是再拖延不得。


  鬼逸在林中設了限障,但凡有人闖入,他皆能知曉,隻是,如今已過了那段危急的時期,戰事已停,竹林附近早已不再危機四伏。


  林中藥草、野味甚多,想必平日裏造訪的人,數不勝數,他又是否會外出查探,是否會得知他們的行蹤?


  兜兜轉轉,始終尋不到木屋的蹤跡,亦不見鬼逸現身,沐千尋懷中緊緊抱著慕皓然,眸中噙著淚光。


  兩個孩子,尚陷在生死存亡的劫難中,沐千尋扯著嗓子,拚命的呼喊鬼逸的名字,夜晨幾人便也跟著喊。


  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在竹林中傳揚開來,沒入那沙沙的竹影間,微不足道。


  天色漸暗,天色漸沉,沐千尋無助的倚著竹竿,雙眸空蕩蕩的,淒楚無比,攏緊裹著慕皓繞的錦被。


  腳步聲乍起,與夜晨幾人不死心的呼喚聲重疊,由遠及近,輕盈的踩在那枯枝上,準確的向著他們的方向而來。


  豎直耳朵,緊繃身形,目光一瞬不瞬的望去,那張憔悴的麵容上,漸漸展露出幾分色彩。


  筆直墨黑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愈發的清晰,淡淡的月光籠在他四周,仿佛渾身都透著仙氣兒。


  狹長的眸,微眯,唇角,不見一絲笑意,似乎,比別離,更消瘦了幾分,翻飛的絳紫衣袍,空空蕩蕩的。


  一見他,沐千尋的淚,就止不住的往出湧,他就猶如救苦救難的神,成了他們的盼頭。


  “鬼逸……”


  “嗬!你又回來做什麽?可是反悔了?”


  撇及沐千尋懷中緊擁著的嬰兒,鬼逸心中已明了了幾分,薄涼的眸色,閃爍著暖意。


  袖中的手握緊再鬆開,他從未如此拘束過,他控製不得他蠢蠢欲動的心,她能在危難時想起他,他很是欣慰。


  其實,他早發現了她的行蹤,她走後,他無時無刻不注意著這林中的動靜,他不敢離開這林子半步。


  明知,她不會再回首,他卻仍盼著,能再見她一次,漫漫長夜,孤寂竹林,他沒有一日,不在掛念著她。


  一次次的隱在竹子枝頭,俯視著誤入、或是有目的來的行人,都不是那熟悉的,在心中默默勾畫了無數遍的輪廓。


  今日,眺望著她的背影,他心頭,猛的一顫,苦澀蔓延,隻想著逃離,原來,他那麽怕直視自己的心,那麽怕麵對那份莫名淪陷的情感。


  隻以為,她是碰上了麻煩,遂,入林避難,畢竟,她已今非昔比,她的身份,該為她招致更多禍事才對。


  他從未敢自作多情的奢望,她是為他而來,直到,她聲嘶力竭的,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他的名字,他心中無不欣喜。


  隻是,現下,那份濃濃的欣喜,又漸漸淡化,略失落。


  “鬼逸,救救皓然,他……”


  眸中帶著幾分祈求,梗著喉,淚水,一直在眼眶裏打轉。


  向前,向前,鬼逸低垂著眼簾,未與沐千尋對視,撥開遮著慕皓然麵龐的錦被,寥寥瞧了幾眼。


  淡然的麵色,平白凝重了幾分,頗有深意的望了沐千尋一眼,微涼的眸狠狠一斜:

  “嗬!回去再說!”


  不由分說的從沐千尋懷中奪過慕皓然,步履匆匆,一轉他悠然的性子,皮包骨硬邦邦的骨節觸及沐千尋的手臂,硌得生疼。


  熟悉的木屋,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藥草味道,想想初到,煞是感慨,如今她又來了,仍是有求於他,仍是人命關天。


  “你是怎麽照顧她的!算算時日,她該是剛生下孩子不久,怎麽弄成了這副模樣!”


  一進門,鬼逸便堵在慕宥宸身前,橫眉冷對的指責他的不是,迫於幾分興師問罪之意。


  在竹林中,月光昏暗,還不覺著,燭光下,鬼逸才瞧清楚,沐千尋是憔悴到了哪般地步,不由得心中憤憤。


  慕宥宸要高鬼逸幾分,生的亦是比他壯碩,此時卻隻是垂首苦笑,無從辯駁。


  若是換了平常,他定會冷言駁回,怎麽照顧她,都是他的事,用不著旁人操心,可是,偏偏今日他沒了底氣。


  鬼逸不說,他也知,他的的確確是未照顧好她,未照顧好慕皓然,一切,皆是他的過錯,他又能辯駁些什麽。


  許是慕宥宸任打任罵的態度,令他頓覺無趣,許是他本就越了界,鬼逸撇撇嘴,並未繼續咄咄逼人。


  門窗緊閉,鬼逸那蒼白的手指落在慕皓然烏青色的小小手腕之上,別樣的滲人。


  眼瞧著,鬼逸的眉頭,愈發的緊蹙,難得,從他鼻中,竟能聽見一聲拉長的歎息,當初慕宥宸重傷垂危,都未見他這般憂心過。


  沐千尋無措的交叉著手指,泛白的指節陣陣疼痛,睫毛發顫,竟不敢去直視鬼逸的神情。


  她多怕,鬼逸說,這孩子已無力回天,他也救不回。


  輕輕的將慕皓然小小的手臂掖回錦被中,鬼逸氣急敗壞的一拳打在床頭,腳下的地麵,震了一震,沐千尋瑟縮的身軀,亦是跟著一顫。


  盯著沐千尋的目光,似乎都能冒出火光來,那雙狹長的桃花眸,薄涼中夾雜著無奈:


  “沐千尋!嗬!你真是好樣的!你若是不想要要他,當初又為何要我救他!


  這才生下幾日,就成了這半死不活的模樣,你要我怎麽救,還要救幾次,你倒是說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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