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後還有人
“嗖~”子彈飛進麥田,打斷了一片麥稈。
站在稻草人身上如廁的,以及正在麥田裏啄食麥粒的烏鴉發出“呀~”的一聲尖叫,撲扇著翅膀,“撲棱棱”地飛了起來,在半空中盤旋。
安妮嚇得縮了縮脖子。
“我是故意打偏的!”狼衛大聲道,“再不乖乖出來,下一次我就要瞄準你的腦袋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安妮停了下來,她沒有繼續朝前爬,一方麵是因為樹林發現傳來的槍聲愈發密集,讓她有些不安,另一方麵是因為,一旦她離開麥田的掩護,立刻就會被狼衛發現,她根本沒有機會跑到赫克托號藏身的地方。
狼衛用腳後跟輕輕磕了一下馬肚子,戰馬再次打了個鼻響,邁著碎步朝麥田的深處前進。安妮甚至能聽見麥稈摩擦著戰馬身體和狼衛黑色長靴時發出的窸窸窣窣聲。
裝飾著華麗羽毛的亮銀色浪形頭盔映入安妮的眼簾,狼衛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了。安妮趕緊把自己的身子伏得更低。
好消息是,狼衛找錯了地方,安妮從他腦後的華麗羽毛彎曲的方向判斷,狼衛剛剛從她麵前路過,而且根本沒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更好的消息是,對方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在追的人是誰,她可不是什麽小偷小摸的乞丐,而是塔瓦頓堡大公的女兒,安妮.瓦倫;她也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子,而是跟著奎克老師學過劍術,格鬥等各種技巧的貴族子弟。
這就是她的優勢。
“隱藏在暗處的匕首,遠比絕對的力量更為致命。”安妮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重複著他父親教導過她的話。
雖然她的手裏沒有匕首,但是狼衛身上有啊。
那根用來凸顯地位的華麗羽毛清晰地為安妮指出了敵人的方位和他臉部的朝向——狼衛此刻正用自己的左側對著安妮,他踩著馬鐙高高站起,左右轉著自己的腦袋四下張望,右手舉著騎兵槍,槍口衝上,而他的馬刀就掛在他左側的腰間。
雖然馬刀比騎兵槍差了一些,但總好過手無寸鐵。
主意已定,安妮朝著狼衛悄無聲息地靠了過去,這花了安妮一些時間,主要她還是不敢爬得太快。
“聽著!我看到你了!別浪費我的時間了!”狼衛大聲喊道,他腦後華麗的羽毛顫顫巍巍的,距離安妮隻有一個衝刺的距離,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安妮的靠近。
安妮彎著身子,稍微站起來了一些,她已經成功了一半,現在她需要的是耐心,等待最佳時機的到來。
“不然的話,哪怕你的命根本不值得我浪費一顆子彈,我也要把它射進你的腦袋裏!”狼衛的頭轉向了另一邊,風向標似的羽毛朝著安妮彎下了腰。
安妮沒有絲毫猶豫,她飛快地爬了起來,朝著狼衛猛跑了幾步,然後高高躍起,猛地拉住了狼衛的左胳膊。
“砰!”
狼衛吃驚之下,右手一抖,騎兵槍朝天開了一槍,在半空中盤旋了半天,正逐漸降落的烏鴉“呼啦”一下子又飛了起來,發出不滿的“呀~呀~”聲。
戰馬也被槍聲嚇了一跳,它猛地朝前一竄,立刻就把安妮帶離了地麵,像麵信號旗一樣掛在狼衛的手臂上。
“該死!”
“該死!”
安妮和狼衛同時咒罵了一聲。
狼衛右手抓著騎兵槍,而左手正被安妮緊緊抓著,使得他根本騰不出手去拉槍栓,而且槍帶緊緊纏在他的手肘上,導致他也既沒辦法拿槍托去砸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賊,也沒辦法立刻丟掉手裏的騎兵槍,空出手去拔馬刀。
而安妮一隻手緊緊抓著狼衛灰色的製服,另一隻手已經毫不猶豫地摸向了正像隻六趾兔一樣蹦躂的馬刀。
“砰!”
情急之下,狼衛猛地甩了下自己的左手,想要把這個該死的小偷甩下去,他的手肘就像錘子一樣砸在了安妮的臉上。
鮮血的味道瞬間在安妮的嘴裏綻放開來,她根本顧不上去想自己哪裏受傷了,眼睛裏隻有馬刀晃來晃去的刀把兒。
狼衛原本是站在馬鐙上的,隨著戰馬猛地一竄他也瞬間失去了平衡,左手甩了一下沒甩脫安妮,他便不得不趕緊去抓韁繩,以免自己被這個該死的小偷拽下馬,不然到時候回到柰蘭瑟爾,不知道要被那些家夥笑話多久。
同時狼衛開始放鬆纏在自己右肘上的槍帶,抓著還有些發燙的槍管,準備用槍托給這個還死死拽著自己左手的家夥來一下子,砸他一個滿臉桃花開,讓他在這個盛夏感受一下春天的絢爛多彩,了解一下花兒為什麽這麽紅!
在狼衛的槍托砸下來之前,安妮的右手終於抓住了跳脫的刀把兒,她抓著狼衛胳膊的手一鬆,身子立刻往下沉,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安妮終於拔出了那柄馬刀,隨後刀刃朝著狼衛身子的方向順勢一抹。
“啊!”狼衛發出一聲慘呼,疼痛使得他猛地一拉韁繩,戰馬噓聿聿一聲長嘶,陡然人立而起,把它背上的狼衛掀了下來。
騎兵槍脫手飛到不遠處的麥田裏,狼衛也重重地摔了下來,發出一聲悶哼。
安妮用馬刀劈開眼前的麥稈,走到狼衛摔倒的地方,這是一個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亮銀色的狼形頭盔下是一張慘白的臉,他半閉著眼睛,表情木然。
隨著胸口劇烈的起伏,周圍長著稀稀拉拉胡子的嘴裏不斷的湧出鮮血,同時還有更多的血從他的腦後湧了出來,再加上他左腰上那一道深深的傷口,他的血就像不要錢似的,灑得到處都是。
狼衛胸口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小,很快便完全停止了,半睜的眼睛裏最後一點生命之光已經散去,他沒救了。
“嗆啷~”
安妮手中的馬刀掉在了地上,她根本沒有想過要殺他,她隻是想製服對方……然而現實就是這麽殘酷的,製服一個人最好也是最徹底的辦法,就是殺了他。
突然,一股寒意順著安妮的脊柱一路竄了上來,似乎有什麽東西正朝她的後脖領子裏噴氣,她猛地打了個哆嗦。
“該死!身後還有人!”安妮在心裏大喊,但是她已經來不及撿那柄馬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