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魔？佛？看看何妨
萬輪宮中庭處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中庭的其他遊客已經離開，前往其他大殿了，而之前還在掃地的幾個小沙彌，也早已不知所終。
整個庭院里，就只剩下了申凱和杜巧巧，以及剛才出現的老和尚三個人。
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太對，杜巧巧有些緊張起來，左右看了看申凱和老和尚。
「額，大師，您在說些什麼呢，現在佛不見過去佛，我聽不懂啊，你是在說凱哥是佛祖轉世嗎，哈哈！」
想要活躍下凝重的氣氛，杜巧巧打趣的說著，不過隨後想到，這裡好歹是佛門聖地，自己這樣說會不會太不尊重了，趕緊朝老和尚道歉。
老和尚擺了擺手，表示並不在意，鼻子里呼出淡淡霧氣，說：「女施主無須在意，老僧剛才所言，半點不虛。」
目光緊盯著依然沒有回身的申凱，老和尚嘆了口氣，道：「更何況女施主說錯了，和你一起來的這位，又何須做什麼轉世佛祖，他自己就是一尊現世佛陀啊！」
靜靜的聽完老和尚和杜巧巧的對話，申凱的手指揮灑，輕輕滑過大樹表皮，也不轉身，只是開口。
「我名申凱，身為這裡的地主，聊了這麼多，也不報上自己的法號嗎，修佛者？」
只是十分平淡的話語，卻突然讓氣氛更加沉悶起來，空氣散發著莫名的味道，老和尚全身繃緊，僧袍抖動，雙掌合十說：「是老僧孟浪了，老僧法號蓮心，見過現在佛法駕。」
聽到蓮心自報法號后，申凱終於轉身，背對著大樹，整個人負手而立，俯視著下方的他。
「現在佛？不過修行的道路法門之分罷了……」
「我若是修身養性，就是中央不動，鎮壓三界的當世佛陀，我若是殺戮成性，就是攪動眾生，掀起苦海的大自在天魔。」
「那麼此刻，在你眼中，我究竟是魔，還是佛？」
原本已經日暮西斜，太陽發出最後的光輝，淡金色的陽光，灑在高台上的申凱一身，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輝光。
在杜巧巧的眼中，背靠菩提樹，高高站著的申凱，似乎還真有幾分佛陀傳法的味道，如聖如神，俯視蒼生。
她連忙搖了搖頭，心中自嘲，自己被一旁的老和尚說多了，產生心理錯覺。
而另一邊的蓮心老和尚，感受遠比杜巧巧深刻，從申凱轉身看向他，嘴裡詢問的那一刻，他幾乎有種佛陀開眼，化身人間的震撼感。
原本自幼成長於萬佛宮，近百年下來，整座佛門聖地的氣息，自己都熟悉無比。
而在靠近這顆菩提樹的地方，自己更是能夠借勢而行，十成的戰力可以發揮到十二成，自信當世任何一位同階高手，在這裡都絕對無法擊敗他。
但這一切，都隨著申凱的一個轉身，而破碎開來。
此刻在他眼中，申凱背臨菩提，身上的氣勢仿若傳說中的須彌神山一般，不可撼動，自己與萬輪宮和菩提樹的關聯，居然被生生斷開。
反觀申凱，在夕陽的照耀下，猶如世界的中心，一切都在向他聚攏，天時地利只是一個轉身，就盡在執掌。
蓮心感到自己原本運轉的氣血都被衝散，天地萬物都在逆反過來，不斷的擠壓著他。
天地萬物，都在排斥，拒絕著他，似乎修了一輩子佛，最終卻變成了佛敵。
一滴冷汗流下，蓮心連擦汗的動作都不敢有，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時期，自己還是小沙彌的時候，面對佛祖金身的敬畏感。
「倘若此刻動手，不知道老僧能不能接的下他十招？」蓮心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
看著有些進退失據的蓮心老和尚，申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不用妄自揣測了，此刻的你，連我三招都接不了的.……」
申凱的話剛說出口，蓮心瞳孔微縮，已經多年不動的禪心，此刻再也無法緊守，心中生出惶恐。
他知道修行到高深處，無論肉身還是精神，都會產生奇異變化，如佛家的他心通等。
但那更多的，只是對沒有修為和心性的普通人，如他這樣的武道強者，早就不能被隨意窺探心神了。
至少自己的師兄，當世活佛都很難做到，而眼前的申凱，卻一眼看穿自己剛才的想法。
緩緩走下菩提樹台階，看著微微挪步的蓮心，申凱嘆了口氣，露出失望的表情：「現在，你連一招都接不下了。」
走到蓮心身前，申凱看著他，一米八的標準身高，然而身形將近兩米的蓮心，卻反而更像孩童。
「果然啊，你走的是佛門護法金剛的路子，純修肉身，自幼打熬身體，雖然以肉身而論，超越丹勁，隱隱和不壞只差一層紙了，但就是這一層紙，就是羅漢菩薩和佛陀的區別。」
稍微大量了一下蓮心，申凱搖了搖頭，來到這個世界的兩年中，他也了解過一些，這個世界的武術圈子。
明勁、暗勁、化勁相當於人道大世界的武道一階，丹勁相當於武道二階，罡勁屬於二三階之間的過度，而見神不壞就是武道三階了。
此時的蓮心算得上是老牌罡勁，距離不壞只差上一層紙的距離，但申凱卻並不看好他。
「不壞這一層，看似掌控肉身，實際上和心靈修持也有關係，照見體內虛空，成就周身無漏，死前一刻也能保持體力外表，不只是自幼修持、醍醐灌頂之類，就能達到的。」
「儒家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浩然之氣，佛門也有縱觀三界火宅，枯榮盛衰下，自渡與渡人的大小乘佛法，可到了你這裡，卻丟了乾淨。」
「再加上你已經百歲出頭了吧，沒有成就不壞之境，哪怕是罡勁的肉身，也逐漸衰敗，餘下的歲月里，你突破的機會，連一成都不到。」
「倘若之後的歲月里，你不踏出萬輪宮半步，依靠地勢加持下，確實能夠和一般的不壞強者平分秋色，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淡淡的點評了蓮心幾句，看的一旁杜巧巧目瞪口呆。
申凱說的話，她一句都聽不懂，但偏偏蓮心這個老和尚，似乎還十分贊同受教的樣子。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大聲念出佛號，似乎將自己過去數十年的鬱結都吐了出來，蓮心寶相莊嚴的沖申凱行了個佛禮。
「原本老僧的師兄，說有現在佛駕臨，老僧還有所懷疑，之前見到現在佛背影的時候，已經確信三分。」
「如今更知道，當世佛陀是何等的風采了，就算其他肉身成聖的不壞覺者，也遠不如閣下這般。」
「呵呵。」
輕笑了一聲，申凱斜著頭，目光遠遠的看向萬輪宮遠處的一個角落，那裡是一眾偏殿，卻似乎有什麼，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
「我曾經了解過，萬輪宮一向分為內外兩門，當世活佛主修精神，轉輪法鎮壓三界，而外門則是走的肉身成聖，金剛怒目，今日一見，還算是不虛此行吧。」
收回看向遠處偏殿的目光，申凱重新看向蓮心。
「我非佛者，你直呼我姓名，或者修士都可以，此來不為其他，只是想做個旅客，看一看佛門聖地，沒有任何生事的意思。」
聽到申凱的話之後，蓮心才算是徹底放心下來。
他知道，如申凱這樣修為的存在，除非一些特彆扭曲變態的，基本上都會有自己的胸襟氣度。
既然說來只是到此一游，必然不會有其他的想法。
「好了，剛才也只是看著這顆樹，就被你說出這麼多門道，連什麼現在佛不見過去佛，都弄了出來。」
「你們佛門有橫豎三世佛陀，更有普度眾生的大乘佛法，難道他們也都兩兩不見？」
「就算今日此世的釋迦重生，我申凱就不能與他一見了不成？我倒是真想領教一下，他的擲象之力呢。」
「再者說，申某平生最喜歡四處遊歷，接觸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這大殿既然近在眼前，豈能過門而不入？」
「便是拜一拜裡面的泥塑金身，又有什麼大不了，來都來了，看看何妨，哈哈哈哈！」
申凱說完后大笑走遠，奇怪的是他的笑聲，並沒有傳到更遠的地方，只有庭院中的三個人能聽到。
隨後申凱大步前行，與蓮心擦肩而過後，沒有一點停留的進入了大殿，後面的杜巧巧連忙追趕過去。
只有蓮心站在殿外，無奈的笑著，閉目口誦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