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與龍
放眼望去，整座山體乃至山下一大片區域，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之前被玄厄星寒的『天缺』給掃平的數百平方公里，通通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岩漿，冷卻后變成了奇形怪狀的起伏面。
更遠處被波及的原始森林，此刻依舊在燃燒，帶起濃濃的煙霧瀰漫。
一人一龍的這場戰鬥，讓方圓近千里的地形都發生了劇烈變化。
雖然逐漸凝結變硬，但腳踩在岩漿覆蓋的地方，依然滾燙難忍，有種被灼燒的感覺。
空氣中蘊含著大量的二氧化碳、硫磺等氣體，普通人長時間呼吸下，會產生休克乃至死亡。
看著眼前這種既殘酷，有壯觀的景象，申凱沉默從炸裂開的火山口爬出來。
「幸好星船不在這座火山的噴發覆蓋範圍，否則……」
站在高處，申凱看向下面，如同煉獄般的環境，可以說是在他的手中造成。
「在哪裡！」
環顧四周一遍后，申凱發現了在山腳下的玄厄星寒，拖著疲憊的步伐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全身上下都是撕裂般的疼痛，皮膚和肌肉都被大面積燒傷。
申凱此刻哪怕是最簡單的移動，都會帶來疼痛感，如同鈍刀子割肉般。
「呲呲！」
從火山口往下面走去，一路上時不時的，還會有火焰冒出。
腳踩在地上，發出輕微響聲，有種肉被煮熟了的味道。
申凱覺得，自己的腳，彷彿鐵板燒一樣，最外面的一層，被徹底燙熟了。
「倘若我的白色火焰還沒有用完就好了……」
搖頭想著，之前他就將絕大部分的火焰，全部用來引動火山爆發。
再加上岩漿漫上來的時候，自己一直用白金色火焰保護自己，導致兩種融合的概念都徹底用光。
否則此刻如果有著白色火焰，這些傷勢應該都能很快恢復，再不濟也能緩解一下。
不過之前那種情況下，容不得申凱有絲毫保留。
盡量不去呼吸空氣中瀰漫的有害物質，申凱將自己的呼吸控制的悠長而緩慢。
終於走到玄厄星寒的所在，申凱的腳底一層，被徹底燙熟了，發出淡淡的烤肉香味。
不過和他相比，對方的情況卻更慘。
數十米長的巨大身軀上，裹著一層厚厚的岩漿，稍微冷卻后變成硬殼覆蓋，直到此刻都還有火焰在燒灼。
鱗片大塊大塊的脫落，露出下面的血肉，身體有不少地方，在之前的衝擊下肢解。
還殘留的部位，也有不少被燙成焦炭，徹底壞死。
眼中的金色瞳孔沒有威嚴透露，只剩下慘白的空洞，無神的看著前方。
感受到對方微弱的氣息，和稍微抽搐的身體，申凱知道，對方還沒有死。
再次默默感嘆了下，龍族這種生物，生命力真不是一般的頑強。
換做人族的四階，只要沒有進入第三重改變結構，面對之前的火山噴發，恐怕弱一點的，會徹底灰飛煙滅。
哪怕是身軀強大的武道修士，直接面對那股衝擊，也不可能活下來。
可玄厄星寒，不過是初入四階的程度，居然硬是在那樣的攻擊下，撐住活了下來。
不過就算這樣，對方也是瀕死狀態了。
看著對方凄慘的樣子，申凱沉默了許久，開口說：「是你輸了.……」
「恩，好像是這樣……」
聽到申凱的話，玄厄星寒微弱的回應著，它居然還沒有昏過去，保留著意識。
「怎麼了，大哥哥，這麼沉默可不像你啊。」
「難道說看著我這副慘狀，終於覺得欺負小孩是不對的，良心發現了？」
對方還能這樣開口打趣，申凱覺得更多的是迴光返照。
不過他還是選擇了回答：「哪怕被你說殘忍也隨便，對於交戰的對象，不管任何存在，我都絕對不會留情。」
「對於和人族處於天然對立的異族，我更不會有多餘的良心……」
「所以，你大可以恨我，因為是我，讓你變成了這副模樣。」
聽到申凱的回答，玄厄星寒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在笑，只不過它如今的樣子，已經無法分辨了。
「戰鬥過程中，會想盡辦法去擊敗對手.……戰鬥結束之後，卻不會以勝者自居，去嘲笑折磨對手.……戰勝而非蹂躪就是指的這樣吧。」
「高潔而又無情，殘酷卻又坦蕩，申凱大哥哥，你真是個可怕的人族。」
嘆了口氣，玄厄星寒想要翻個身，試了兩下，卻無法做到。
哪怕雙眼看不見了，不過它還是憑感覺找到申凱在的地方，之前還生死搏殺的兩人，此刻卻彷彿多年老友在交談。
雖然最開始被攻擊的時候，確實有些恨對方，不過如今它卻又覺得，輸給申凱這樣的人，不算丟臉。
勝者生，敗者死，這本就是宇宙中最常見的現象，以高出一個階級的戰力輸給對方，這樣的自己沒有資格去恨申凱。
「啊，真是精彩的一戰，人和龍.……終究不是遙遠過去的那種關係了……」
「人不再是需要我們庇護和培養的後輩，你們也不再視我們龍為圖騰和信仰。」
「漫長歲月里，你們逐漸從默默無聞，走上了宇宙的舞台，到最後，超越了你們過去的庇護者.……」
「此刻被你戰勝的我，這場景是如此的熟悉和相似，就彷彿曾經的歷史再現一般。」
沉默的聽完玄厄星寒所說，申凱看著依舊沒有散去，烏雲密布的天空，許久才開口。
「雖然說對於種族而言，生存和壯大才是第一要務，其他的正義、尊嚴、結構、歷史，都不過是次級條件。」
「但至少對你們龍族.……過去歲月中的那次事件，是我們人族虧欠了你們。」
「那場浩蕩延綿的萬族戰爭中，唯獨在對於你們龍族方面，人族贏的並不光彩，甚至可以說是背叛.……」
「其他人或許會否認和洗白，但錯就是錯，無論是更加久遠的時代，或者是百萬年前乃至數十萬年前的萬族戰爭，都改變不了這事實。」
「你們龍在這漫長的歲月中，除了個別外，一直視人為後輩、同盟、戰友.……也因此，才會在那種關係全族的危機下，將腹地和後背，交由人來守護。」
「從原始人的蒙昧時期到宇宙時代，遠遠超越了百萬年的培養，最後卻換來無情的背刺一刀，換成誰都不會喜歡的。」
走近幾步，申凱緩緩蹲下，輕輕撫摸著對方潰爛的身軀。
「戰鬥中我不會留手，但戰鬥之外，你有恨我的資格，因為你是龍，我是人.……」
「人族從誕生到稱霸，一直遵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和其他種族的戰爭也是如此。」
「整個世界，無數浩瀚星辰照耀下，人不負萬類，唯獨有負於龍，哪怕歲月流轉，也無可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