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諸神早已隕落
就在申凱觀察著對峙的雙方時，那條黑龍明顯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原本它們的種族就是以破壞和殺戮而聞名，屬於龍族中最好戰的一支。
或許整體實力算不上最強，但卻是最為衝動暴躁。
傳聞中，這一支在神話時代，甚至連創造了整個龍族的龍母都不願臣服，最終背叛而去。
若非它幼年時被人類收養，多年相處下來有著足夠的閱歷和智慧，能有限壓制自己的本能，此刻早就開始廝殺。
「風語者.……這是最後的告誡。」
「整個北地已經成為了戰場，不是靠你們區區幾個冒險者就能逆轉，否則我也不會離開。」
「同時，這也是貝默思的意思.……那傢伙不想見到無謂的犧牲……」
黑龍口中的貝默思就是精靈口中的北郡大公，在整個北地有著不下於王女和教宗的影響力。
「原來如此。」
「看來你不參加戰鬥，反而在這片荒野之森中阻攔我們這些冒險者，也是他的意思了。」
「確實，也只有那個男人，才能夠指揮的動你。」
聽到精靈的話后，黑龍從鼻子中噴出細小火苗，似乎有些不爽，卻並沒有反駁。
然而黑龍自認為壓著脾氣的勸說，並沒有讓精靈被說服。
她捏緊手中的弓箭，神色堅定的看著黑龍說。
「荒原之影，感謝你的情報。」
「但我依然要前往北地……即便有著北郡大公的話。」
「畢竟，這已經不再單單是北地人類……雪原精靈也是我族的分支，身為神的後裔，我有義務也有責任去庇佑他們。」
說到這裡，精靈女子與幾個同伴對視，露出歉意的笑容。
其他人聳了聳肩膀，表現出意料之中的樣子。
看到幾名冒險者，黑龍突然震怒的咆哮起來，聲音在整個叢林中回蕩，讓無數鳥獸驚恐的遁走。
「吼！！！」
緊接著，黑龍揚起翅膀沖向天空，數十米的巨大體型猶如烏雲一般籠罩著下方的冒險者們。
「夠了.……夠了……夠了！夠了！！！」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是這樣……你也是，貝默思也是.……你們都是一群蠢貨！！！」
黑龍語氣激動而暴躁的用大陸通用語，在叢林上空怒吼。
它看著下方的精靈，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某個義正言辭的身影，那是曾經和它相識近百年的老友。
「你和他一樣，都只是沉迷於自身榮耀的虛偽之人！」
「什麼責任.……什麼義務.……風語者，清醒一點，仔細看看這個時代吧！」
黑龍帶著殺意和狂躁，在天空中來回盤旋，肆無忌憚的開口。
「在這諸神已經隕落上千年，連聖者化身都不再現世的時代，你們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榮耀與守護之神不會再給予你等神恩，精靈主神也早早作古……」
「甚至就連我如今肆意嘲弄諸神，也再不會有神罰存在了！！！」
黑龍此時越說越是激動，和之前相比，神色逐漸有些癲狂起來。
與短生種相比，它這樣的長生種，無論是種族傳承記憶，又或者經歷的時光，都有著足夠的沉澱。
這種沉澱，哪怕是同樣以壽命著稱的精靈族也遠遠難以相提並論。
但同樣因此，黑龍內心深處隱藏的惶恐和不安，才會遠遠超越其他短生種。
在人類一代一代不過數十年的生命中，諸神的榮光縱然逝去，卻還口口相傳。
然而種族的記憶，卻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銘刻在黑龍腦海中。
它就彷彿親眼目睹過千年前諸神消逝般，有著畏懼、欣喜、迷茫、恐懼、空虛。
「這個時代，已經再沒有諸神的榮耀。」
「當海對面的大陸，那些無信者們聚集起來，不再擔憂被死亡之神釘死在無信者之牆，從而和矮人聯盟，以機械掀起赤潮時，你們卻還在緬懷過去！」
「一場又一場的信仰戰爭，到頭來卻不會得到任何神明的眷顧，只會削弱自身的力量。」
「獸人獲得新的力量，以浪潮之勢席捲，各大教會之間憑著空泛的口號持續爭鬥，甚至過去不被允許的大陸統一戰爭，也以兩大王國的壯大而出現影子。」
「這種時候，你們的神在哪裡？」
「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們會和那些逝去的諸神一樣，徹底成為歷史！！！」
黑龍的一番話，讓其他冒險者露出驚訝。
傳聞中荒原之影有著龍族中也出類拔萃的智慧和閱歷，在人類城市居住的那段歲月賦予了它足夠的知識。
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倘若不是黑龍的本能，恐怕對方的成就還會遠超出如今，甚至可能成為賢者一般的存在。
即便是現在，這頭黑龍也已經闖出不小的名號了。
要知道，論實際年齡，它在龍族中尚且還只是少年，有著相當大的成長空間。
然而黑龍的話，卻始終沒有得到精靈的認同。
「荒原之影，信仰原本就在我們心中，不會因為諸神的逝去而消失。」
「我會因為信奉公正、榮耀而投身於守護之神，卻不是因為信仰守護之神，而盲目去遵守教義。」
「諸神是指引我等的明燈，但即便明燈失去了光芒，道路也依舊存在。」
說完后，精靈將肩膀上的護甲取下，上面有著神秘而複雜的紋路。
輕輕拂過肩膀上的紋路，精靈堅定的說。
「縱然精靈諸神不再的時代，祂們的道路與指引也從未改變。」
「我是風語者，是神之後裔，是精靈王女.……我有責任，也有義務，去加入這場戰爭，並且救助我的同族。」
「即便最後不幸死在戰場上……行走於我的道路，為了自己的願望和信仰而死，同樣是莫大的幸運。」
看著下方的精靈，黑龍稍稍沉默。
許久后，它緩緩落下身體，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原本就是遵循北郡大公的話，儘力阻擋這些外來的冒險者，避免無謂的傷亡。
倘若此刻與對方廝殺起來，反而違背了一開始的初衷。
「蠢貨.……」
「憑你此刻的意志，或許在諸神的時代，有著聖靈的可能。」
「但如今，你的努力和信仰，有誰能看到？」
想到這裡，黑龍不自覺的抬起頭望向天空，卻再沒有一刻星辰。
忽然，它有些莫名懷念起傳承記憶中，那個屬於神祗的時代了。
至少，在那個時代里，人的努力，對信仰和道路的付出，是有著見證者和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