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波(十一)
“不準哭!你要還是個男子漢,就給我站起來,再來一次!快點!”對待眼前這個人,袁誌澤似乎絲毫沒有把他看做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在他的厲聲嗬斥聲中,我看到在地上抽泣個不停的袁琳艱難地向躺在一旁的兵器爬過去,心中不禁一陣大慟,眼淚也隨之奪眶而出。
“琳兒!”我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琳兒愣了一下,發現是我,也哭著撲了過來:“媽媽!”兩個人抱著哭成一團。
用衣袖顫抖地將袁琳臉上的灰塵和淚痕擦去,看著他被摔得鼻青臉腫的模樣和被風吹裂的嘴唇,糾結在心中的那份又加重了幾分。
“媽媽,我想回家——”琳兒撕心裂肺的叫喊幾乎將我的心都要揉碎了。
“你來幹什麽?”策馬圍著坐在地上的我們轉了幾圈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袁誌澤終於發話了。
“我這就走,”麵對這個冷酷無情的父親,我無話可說,把琳兒攙扶起來,柔聲勸慰驚魂未定的袁琳:“走,琳兒,跟媽媽回家。”
“不行,他不能走!”一杆長槍蠻橫地擋住了我們的去路,琳兒驚恐地躲在我身後,渾身顫抖地望著一旁怒氣衝天的父親。
“袁琳,今天你若是學不會步卒突刺的要領,就永遠也別想回去!”伴隨著當啷一聲,袁誌澤用槍挑起地上的刀扔到我倆麵前,眼神中寫滿了毋庸置疑的威嚴。
“他為什麽要學?你給我個理由。”我一麵安慰瑟瑟發抖的袁琳,一麵強壓住心頭的怒火質問袁誌澤。
“理由?”袁誌澤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輕蔑的笑容:“理由就是他是我的兒子!”
“這就是你當初所說的會好好對待琳兒的承諾嗎?你還記不記得把琳兒接回來時你說過的話?”
不知何時,校場上忽然安靜了下來,原本擠在周圍看熱鬧的軍士們早已經悄悄退下,偌大一塊空地上,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誌澤臉上的肌肉猛地抖了一抖,半晌才低聲回答:“我……我這是為了他好,當兒子的理應子承父業!練就一身武藝,待日後殺敵報國!”
“你是為他好?”聽到這個蒼白無力的理由,我突然有一種想要笑的衝動:“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這樣做,唯一的原因是你討厭袁誌洵!”
“你……”被我戳到了痛處,驚愕中的誌澤一時語塞。
“我問你,袁誌洵送我們的新婚賀禮現在何處?”我步步緊逼。
“在……在洛陽,怎麽了?”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慌亂劃過誌澤的麵龐。
“洛陽?恐怕早就已經燒成灰了吧!”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謊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收到那幅畫的當晚就已經把它燒掉了!”
原本我還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不喜歡的話,那他完全可以把這幅價值連城的畫賣掉,或者送人,為什麽要燒掉呢?聯係到最近發生的事,我這才算搞清楚。因為誌澤討厭袁誌洵,所以把厭惡的情緒附加到了袁誌洵擅長的繪畫上,而自己的兒子居然會喜歡上了畫畫,這更不能讓他容忍。
“誌澤,”我上前拉住他的馬韁繩:“為什麽要把上一代人的矛盾影響到下一代人的生活呢,你看,琳兒還是一個孩子啊。”
鋼槍頹然地從誌澤手中重重跌落地上,誌澤長歎一聲:“你們回家吧,我一個人靜靜。”
回到家後,我和春雨連忙準備熱水,幫袁琳沐浴更衣,看著他身上摔的青一塊紫一塊,心中說不出的心痛。
“疼嗎?”我輕輕地觸碰了他腿上的一塊烏青,疼的他直咧嘴。這怎麽行?我趕緊讓春雨去先生家請假,讓琳兒在家休息一天。早有下人送來了跌打損傷的藥,我小心翼翼地幫他上藥療傷。
趁著我上藥的工夫,袁琳告訴了我今天事情的原委曲直。早上的時候,他正在屋子裏畫畫,不想被回來取公文的誌澤撞見了,二話沒說,就把他拉到了校場,逼著琳兒練習肉搏戰的技巧。琳兒年又體弱,連盾牌都舉不起來,更何況他的陪練還是絲毫不講情麵的袁誌澤呢。所以,在我沒趕到的時間裏,琳兒一直重複著摔倒—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的循環。
“媽媽,父王今天是怎麽了,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凶巴巴的,他還說以後讓我天天習武,不準我畫畫。可是.……”說道激動處,袁琳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拉著我的手,眼睛中寫滿了懇求:“媽媽我喜歡畫畫!”
“你父王是嚇唬你的,他不會不讓你畫畫的。”我撫摸著他的頭安慰他,不過收效甚微。
“那他為什麽要打我呢?還讓我天天習武?”父親的反常行為讓小小年紀的袁琳想不明白。
“這個.……”我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想著如何打消他心頭的顧慮:“是這樣的,琳兒,你不是學過嗎,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為。人要成長的話一定需要吃點苦頭的,你現在整天衣食無憂,你父王這樣做是想讓你經曆點苦難,好讓你早日成為一個男子漢呀!”
一通胡謅八扯居然也能說得過去,笑容又回到了袁琳的臉上,排解了心中的顧慮,他高興地說:“媽媽,你放心,我一定會成為一個男子漢的!”
“對嘛,這才是懂事的乖孩子。”我摸了摸他的小臉蛋,拿出了今天上午織好的那副手套,遞到他麵前:“為了表揚我們家袁琳成功通過了考驗,媽媽決定獎勵你一副手套!你先戴上這隻試試大小,另一隻媽媽很快就織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