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情變,心痛(1)
幾日過後的一個夜晚,席府的大門被一個風塵仆仆的男子敲開。
“躍公子!”林管家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將他迎入府內。
祈躍溫和一笑,點頭回禮。他永遠是那副微笑的模樣,無人看得清他眼底的情緒。
他抬眼掃視了一下這個宅院,看到月光下,院子裏的梅花已經隱隱顫栗著花苞。他想,顏熙應該住的不錯吧。
臥房的燭火還在亮著,祈躍走到窗下,透過窗戶紙,看著屋內清雅的剪影,心中微不可查地起了一絲波瀾。
“嗖!”一柄飛刀從屋內射出,穿透細小的窗格紙,直朝祈躍的麵門而來。
祈躍麵色波瀾不驚,輕輕鬆鬆伸出兩指夾住飛刀,微笑道:“多日不見,師妹脾氣見長。”說著,他緩步走到門前,輕輕推開了房門。
顏熙驚喜地抬眸,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站起身來。“原是是師兄,怎麽不進來,光站在窗下。弄得我還以為……”
“以為是心懷不軌的偷窺之人?”祈躍接口笑道,笑聲淡雅若清泉。
同樣是戲謔之語,若是從喬隱口中說出,便仿佛聲音中眉眼中甚至是全身,都氤氳著笑意;而從祈躍口中說出,卻隻是淡淡的笑意,甚至隻是像職業性的微笑,笑意從不達眼底。
他抬步走進房中,顏熙急忙拉開椅子。看到師兄,她就覺得看到了親人。如今已經接近年底,如果祈躍能留下來陪她過年,那她會十分愉快。
祈躍坐了下來,拋開了往日溫和的笑意,而是嚴肅地說道:“師妹,這次我過來,是帶了師父的口信,很重要,希望你不要違逆。”
祈躍難得的嚴肅,讓顏熙十二萬分的警醒。
她知道事關重大,便正色道:“請說。”
祈躍試探地問道:“你和玲瓏穀的喬隱,是否過從甚密?”
顏熙有些心虛,豈止是過從甚密……大約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喜歡上了某個人,多半都會心虛的吧。
但顏熙沉吟半晌,竟鼓起勇氣抬眸道:“不錯。”她不想否認,否認有何用,欲蓋彌彰罷了。
祈躍似是有些驚訝於顏熙的勇氣,但眸中卻罩上了濃濃的憂慮。他歎了口氣道:“師父帶口信來,說是如果你對喬隱有情,師父希望你懸崖勒馬,不要再耽溺其中。”
“為什麽?”顏熙的心情猶如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下,她不明白這是為何。喬隱,他究竟怎麽了?
祈躍微微蹙眉道:“你當真對他有情?”
顏熙紅著臉說道:“說不上有情,但師父既然如此說,我定是要知道緣由的。”
“不是有情就好”,祈躍一邊觀察著顏熙的表情,一邊啟口道,“你可知道,非塵先生有個獨生女兒,名叫漓蘭?”
非塵的獨生女兒!
朱羽淵當日的話語一下子蹦了出來,清清楚楚地列在顏熙眼前。朱羽淵當日說:“江湖傳聞,非塵有意將自己的獨生女兒許配給他。”
她有些驚詫,自己竟然將這句話記得如此清楚。原來當日以為自己對此並不上心,其實潛意識裏,卻還是將這話記得牢固。
漓蘭?是那個嬌嬌弱弱我見猶憐的蘭兒嗎?
她回憶起鐵家的船上,一劍斬開屏風,從裏麵滾出的那個嬌小女孩。
她回憶起大明湖畔,非塵陰冷地對她說,喬隱愛的不是她顧顏熙。
可那又如何?非塵有意是非塵的事情,喬隱的人生自然由他自己把握。更何況……若是喬隱喜歡漓蘭,那就當自己看錯了人。
她也不知道什麽是愛,也不確定自己對喬隱的那份好感,叫不叫愛。可是,一想到喬隱可能喜歡別人,為何心中還是有總悵然若失的感覺?
縱然心中有些忐忑,她也不願表露出來。此刻,她隻是一臉平靜地對祈躍說道:“我略有耳聞,這個漓蘭怎麽了?”
祈躍將她的掙紮都收入了眼中,心中有些不忍,卻還是不得不說道:“喬隱和一個姑娘在年少時,曾經訂下……”
“言言!”一聲焦急帶著些怒火的聲音突然闖入了房中!
顏熙抬眸,看見喬隱正站在門口。
她從未見過那樣的喬隱:
平素總是束得整整齊齊的白玉發冠,如今卻散落開幾縷發絲。
平素永遠整整齊齊的雲錦白衣,如今卻皺褶不堪,甚至染上了些黑色的汙泥。
平素永遠噙著溫潤笑意的俊顏,如今卻緊皺眉頭,眼底裏噴著怒火。那怒火直射向祈躍,沒有絲毫掩飾。
“原來是喬大閣主”,祈躍微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喬隱雙目凜然,大步邁了進來。
顏熙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她隱隱猜到了祈躍要說什麽,卻又希望喬隱能親口否認。她看到喬隱的怒氣,看到這難得一見的怒氣,心想,喬隱大概是來否認的吧。
祈躍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靠在椅背上,譏嘲著問道:“莫非,喬閣主是想來說,你從未和任何人訂下過婚約?”
饒是心裏早有準備,顏熙還是被“婚約”二字深深戳傷,如同最最鋒利的竹簽,直直插進她心底最柔軟的一塊。
這一刻,她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她原以為自己並不愛喬隱,以為那隻是一些好感。可是,在被“婚約”二字戳傷的時候,她突然明白,或許,自己是愛他的。
若是不愛他,為何那麽痛?
若是不愛他,為何要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