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殿試劍光(2)
魏喜被短劍逼得後退一步,身後的侍衛及時趕到,將魏喜穩穩扶住。魏喜本人分毫無傷,隻是被嚇得不輕。
“保護九千歲!抓刺客!”侍衛們潮水一般湧來,將姚大通圍在中間。姚大通披頭散發,對圈子外驚魂甫定的魏喜怒目而視。
一旁的朱羽淵眉頭微蹙,心中暗叫不妙。他原來早就安排人手要在殿試現場弑帝,可被這個叫姚大通的人這麽一鬧,侍衛們都被引了過來,他顯然再無動手的機會。
可惡!一定是喬隱壞了他的好事!
朱羽淵覺得喬隱總是跟他過不去,便覺得此事一定是喬隱做的。這倒真是冤枉了喬大神醫,這出好戲是出自顏熙的手筆。
姚大通被圍在圈子中,披頭散發,縱聲大哭:“魏喜狗賊!我姚大通臥薪嚐膽,就是為了今日一擊!可卻不曾想你竟有護心鏡!功虧一簣!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魏喜拈著絹帕,掩著口,被嚇得直喘著氣。他翹著蘭花指,一張慘白的老臉皺成了萎蔫的黃瓜。他喘著氣,對侍衛們陰狠地嗬斥道:“給咱家抓住他,要活的!”
姚大通冷笑道:“你想要從我口中問出幕後主使?我姚大通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魏喜放下絹帕,穩了穩心神,陰笑著說道:“你老實交代,可以留個全屍。”
姚大通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微微啟口。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等著他說話。忽的,姚大通忽然高聲叫道:“皇上性命堪憂!東廠廠衛集聚京城……”
“胡說!”魏喜一聲尖喝,本來就很白的臉瞬間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他被人喝破秘密,一時間驚懼不已。
就在魏喜嗬斥的同時,侍衛中一支袖箭陡然射出,刺穿了姚大通的喉嚨。也不知是誰發的袖箭,讓姚大通的話沒能說完,也讓姚大通永遠地閉嘴。
姚大通死了,屍體直愣愣地“轟然”倒地,喉嚨上還留著一隻袖箭。
事情變故太快,方才還溫文儒雅的士子突然成了刺客,一轉眼,高亢激昂的刺客又被人突然殺死。一時間,大家都嚇得呆立當場。
沉寂,死一樣的沉寂。
魏喜驚魂甫定,朱羽淵眸光幽深,至於皇帝嘛,早就被嚇傻了。華陽也是,小姑娘一下子被嚇哭了。
說實話,朱羽淵也吃了一驚,可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喬隱送他的人情!原本他朱羽淵就是要借弑帝一事,將魏喜調集廠衛的事情給抖出來。可他的計劃被喬隱打亂,於是喬隱就讓姚大通臨死前說出了調集廠衛之事,算是賣了個人情給他作為補償。
其實,賣人情給他的是顏熙……朱羽淵還是自作多情了些,喬隱怎麽可能那麽好心啊啊!
顏熙當然知道這袖箭是誰發的,祈躍在皇宮侍衛中也安插了人手。
終於,她搶先開口,打破了沉寂。
她遙遙指著姚大通的屍體,試探地說道:“這是何人殺了他?有沒有人認得他脖子上的袖箭?”
一石激起千層浪,侍衛長急忙出列,湊過去看了一眼。他站起身來,老老實實地稟告道:“這袖箭是皇宮侍衛配備的暗器,每個侍衛都有。”
話一出口,魏喜眸光一凜,細長的眼睛迸射出寒光,狠狠射向那個侍衛長。此時魏喜心中好似有無數隻草泥馬奔騰呼嘯:尼瑪簡直愚不可及,簡直白養了他,簡直恨不得殺了這個蠢貨!
侍衛長被那目光所懾,被嚇得一個寒顫,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得罪了主子。
朱羽淵見狀,便順坡下驢,幽幽一笑:“九千歲,皇宮侍衛是您負責的部分,想來,這袖箭正是您下令發出去的。這個刺客也是信口雌黃,竟然汙蔑您。不過,您好歹也該等他把話說完啊,怎麽這麽著急就殺人?難不成,是害怕他說出什麽事情來?本王很是好奇,那個各地廠衛集聚京城,究竟是個什麽事情?難道最近京城出了什麽大事,要讓九千歲如此憂心,甚至要擁兵自重?!”
擁兵自重!
魏喜一聽臉色乍白,他一下子撲到早就嚇傻了的皇帝身邊,急切地說道:“老奴誠心天地可鑒!各地廠衛都各司其職,從來不曾有什麽集聚京城之事。皇上明鑒,不要聽信讒言啊!”
這就是顏熙的計策所在,既然這個死士必須要死,那還不如好好利用這個死。讓他話說到一半卻突然被人殺掉,怎麽看也像是被人滅口啊!
滅口,這矛頭直指魏喜。但凡皇帝有正常人的思維,就絕對會懷疑魏喜!帝王嘛,最怕的是什麽,不就是自己的臣子圖謀造反麽?曆史上無數昏君,治理天下一塌糊塗,防止造反卻頗有成效。顏熙這次,一定要讓天啟皇帝懷疑魏喜,這等大罪,無論如何也該要丟進大牢好好詢問一番的。
這邊廂,朱羽淵還在接著煽風點火道:“九千歲素來忠心耿耿,本王也覺得那人是在信口雌黃。可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無論如何,還是調查一下為好。”
華陽聞言十分著急,她大聲尖叫道:“淵哥哥!不是這樣的!義父是好人!你一定是弄錯了!”
魏喜沒有理會朱羽淵,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拉著皇帝的袖子,哭訴道:“皇上,老奴打從您小時候就跟在您身邊,忠心耿耿,日月明鑒!這皇宮中每一個物事,都曾見過老奴在您身邊鞍前馬後的身影啊!老奴也知道,自己老了,很多時候伺候皇上不太得力,但老奴的誠心從未變過!皇上,那隻是個刺客,他憎恨老奴,要往老奴身上潑髒水!皇上,千萬要為老奴做主啊!”
皇帝一看魏喜都哭了,過去的時光也在他腦海中浮現。從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魏喜就一直伴在他身邊。那時候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孫,根本沒人把他當回事。母妃早死,他在宮中備受欺淩,一直都是魏喜陪在他身邊。
漸漸地,皇帝的眼眶逐漸潤濕。他將魏喜扶起,誠懇地說道:“朕信你!”
一句話,定了乾坤。
朱羽淵沒有辯白,他知道,辯白無用,即便鐵證如山摔在皇帝麵前,皇帝照樣會保全魏喜。
這一刻,朱羽淵突然明白,即便沒有姚大通的攪局,魏喜也絕對會安然無恙。即便按照他自己原來的布置,魏喜依然會像今天這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皇帝哭訴,然後就會毫發無損。
他不由得心中暗歎,今日之事,讓他對這位皇兄最後的一點希望都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