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二次出穀

  寂靜的小道上緩緩踱來一騎白馬，奇的是，馬主人並沒有安坐在馬上而是隨行在一側，細看之下，竟是位粉麵桃腮俏生生的公子哥兒！這小公子哼著曲子，隨手搖著折扇，頭發用一根玉簪綰住，優哉遊哉地好不暢快。


  “老大……就是他！”隱身在樹叢中的人對著身旁的大個子竊竊私語，邊用手指對著道上的小公子指指點點。


  “嘖嘖，如此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兒就把你們嚇成這樣？真沒用！”大個子狠狠賞了身旁的手下一個爆栗，怒氣衝衝地罵道。


  音量不大，卻讓道上白衣公子不著痕跡地頓了頓，豐厚的唇間泛開一絲淡笑，竟，有些惡作劇的味道，他停下腳步，揚聲喊道：“藏頭露尾的，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老老……老大！他他……他在跟你叫板誒！”


  “啪！”又是一個爆栗，“老子知道！”大個子一揮手，示意手下眾人去圍住道上的公子。


  盜子們一擁而上，將公子團團圍住，竟有十餘個！

  白衣公子用眼角略略掃了一眼，肩膀一跨，哭喪著一張俊臉，懼怕道：“爾等……爾等以多欺少，算什麽英雄好漢？！”


  大個子自盜子之間走出來，抬高了下頷點著“哼！敢碰我的人？丫的活的不耐煩了？得！今兒個老子就為你們報了此仇！”


  “爾等……爾等想要作甚？”白衣公子將手中韁繩一扔，環住一旁白馬的脖子瑟瑟發抖，白馬不耐地噴了一口氣，踢了踢身前的土，甩過頭去懶得再理身旁的少年。


  “嘖嘖嘖，現下才害怕？不覺得遲了嗎？”大個子啐了一口唾沫，走近白衣公子身側，左左右右看了個來回，猛的抬手握住白衣公子的下巴，並用拇指的指腹不住摩挲著，“如此細皮肉？想必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公子吧？”


  白衣公子不著痕跡地將臉挪開，口中卻驚叫不停：“我我……我是京城柳家的公子，爾等若是膽敢……啊！！”


  大個子詫異地看著麵前的小公子緩緩倒下，這才發現他的背後站著那個之前吃了虧的弟兄，而他手中，正拿著一根木棒。


  “你丫的真欠揍！誰讓你的動手的？”大個子對著那個一臉無辜的盜子破口大罵，猛敲爆栗，“要是這小子傷了一絲半分，咱們拿什麽跟人家要贖金？你懂不懂？！”


  “可……可是，”可是我明明沒有打下去嘛……一臉無辜的盜子拚命躲避著老大的的。


  地上，躺著受傷昏迷的白衣公子，細看，他的嘴角竟在微微上揚著。


  美美地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果不其然，正身處於一間簡陋的地牢中。我無奈地想著，古代的盜賊果然缺少智慧，關押人犯的地方不是地牢就是柴房，一點新意都沒有，害我的十八般武藝都無處施展。


  我開了鎖，自若地走出牢房來，來了新地兒，總該先視察一下自己的領土才是。牢房不大，統共不超過十間，不過牢房裏的刑具就多了，大至鍘刀，小至金針，整整齊齊擺了滿滿一牆。我看得冷汗直冒，想不到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幫盜子看似呆頭呆腦，沒想到這傷天害理的事情幹得也不少了。


  “嗯……”有細細碎碎的自一旁的牢房中傳來，我暗自屏息，終是被我捉到把柄了！若是欺壓良善老百姓的話，我就要代表穿越協會消滅這幫兔崽子！

  我一個箭步衝到傳來聲的牢房外，三兩下開了門，卻不見牢房內有任何人。


  “嗯……”又是一聲，房內某個角落的稻草堆分明動了動，我猶豫了一下，想起久經拘禁和拷打之人的花容月貌，便有些手心冒汗。之聲又起，間或夾雜著一兩聲難耐的輕咳，我才又躡手躡腳地開了牢門走進去。


  牢內外雖隔著的是木柵欄，外頭有昏暗的燭光瀉入，卻依然隻能模糊地看個大概，虧得我自小習武，方能一眼就將牢中看得清清楚楚，這間牢房不若我所處的那間的幹爽，鼻間的黴味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是……誰？”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我循聲看去，在一堆相對較幹燥的稻草間伏臥著一個人影，此時，那人正微轉了頭看我，昏暗的鬥室，我隻能看見他的一雙眼如星子般熠熠發亮。


  我走近他，仔細打量著，他披散著頭發，兩頰凹陷，雙唇因長期缺水而幹裂發白，全身汙跡斑斑，早已看不出他身上衣著的料子。唯有臉上的一雙眸子亮得嚇人。


  “喂，你怎麽這樣看人呀？”我被他盯得背上一涼，壯著膽子問道。


  他輕咳兩聲，似是倦極，眸中光彩一黯，扭了頭去再不理我，我清了清嗓子，“這位額……小哥，本公子乃神仙特派使者，專程下凡來搭救與你，你還不趕緊謝恩？”


  良久，久到我清楚地聽見某人急促的又起，而某人卻未再回我一句話。


  我蹲去把他翻過身子來，正想探手搭上他的額頭，卻猛地被一雙大手緊緊抓住了手腕，冰涼的溫度令我心尖一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這這……這什麽人啊？手指的溫度就和他的眸子一樣冰冷。


  “別這樣，我是來救你的，你病了，我幫你看看好嗎？”他仿佛沒有聽見，手指倒是越握越緊，腕間的力量讓我皺緊了眉頭，卻始終隱忍著沒有甩開他的手。對上他的眸，我寒聲說道，“夠了嗎？骨頭都快碎了。”


  手上的力量沒有絲毫鬆開的意思，我這才發現他的眼神早就沒有了焦距，空洞洞的不含一絲生氣。我大驚，用力掰開他的手，探上他的額頭，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他額上的燙熱依然讓我吃了一驚，真可謂冰火兩重天。


  我喂他喝了點我特製的甘草凝露，還有一些丹藥，待他呼吸漸漸平穩，臉上的燒紅也退下，我才拍拍手回老巢去。


  才進了牢房內沒多久，我便聽見有人進來，竟是那日被我揍過的小賊，好像叫什麽狗子的，他進來的時候我正躺在幹草堆上晃著二郎腿兒，他一見就怒了，啐了一口唾沫到端著的飯碗裏，獰笑著：“嘖嘖嘖，不是很嬌貴麽？這兒燕窩沒有，老子的口水倒是可以給你小子來點兒嚐嚐！”


  我手邊正好有一顆小石子，便順勢擲了出去，“嘩啦”一聲，那隻碗碎了，飯菜掉了一地，那狗子也怔住了，呆愣了半晌後，著，“得瑟個什麽勁兒？落到老子手裏還這樣囂張？哼！不給你點兒顏色瞧瞧還當老子好欺負！”說著就想開了牢門進來。


  我正想迎上去好好整治整治他，轉念一想又作鴕鳥狀窩到稻草堆中繼續裝孫子，心中默默計算著從牢門到牢中需要多少時間，1，2，3……


  當狗子拎起我的衣領甩巴掌的時候，我一臉恐懼地把頭一歪，“哇”地吐出一口鮮血，繼而身子一軟，歪倒在稻草堆上，而這一幕，恰好被剛踏進牢裏的大個子看見，他二話不說便揪起狗子的頭發，直疼得他齜牙咧嘴地不住求饒才罷手。


  大個子罵道，“你們這幫小兔崽子就是沉不住氣，這麽個財神爺是你等碰得的？要是把臉打歪了，還怎麽跟人要贖金？啊？人頭豬腦的東西！還不趕緊請神棍子過來看看！”


  狗子點頭哈腰地趕緊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帶來一個穿著文士衫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瘦瘦高高，一臉的尖嘴猴腮。那人估計也是這個寨子裏的核心人物之一，連大個子都對他禮讓三分。


  他把了把我的脈，又滿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男扮女裝，不禁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暗自祈禱他是個庸醫，千萬不要發現我是個女子的事實。


  慶幸的是，神棍子從始至終都沒有問過我一句話，隻是在臨走時眯縫著他那雙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一會，又對大個子說了句，“已無大礙，受驚了，莫要再嚇他。”才麵無表情地離去。大個子聽說我沒什麽大礙後，又命令狗子去端一碗飯過來給我，我一直裝作受驚過度的樣子，一句話也不肯說，大個子見從我這兒問不出什麽，便罵罵咧咧地走了，估計又打算找狗子算賬去了。


  我暗自猜測著這個神棍子究竟是真神棍還是假神棍，如果是真有那麽兩下子，又何必明知我是女子卻又幫我隱瞞呢？莫不是他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