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受盡欺淩
待她那邊笑夠了，才涼涼發問，“聽聞，前幾晚西苑不大太平，先生，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心裏哼著明知故問，臉上還是笑著答道，“教夫人見笑了，那晚突然來了采花賊，我等護主無力，險些讓三爺被人輕薄了去。”
她見我這樣說，也沒有再追問什麽，隻是說西苑住著的再怎麽不如親生，也是相府的人，先生下回要注意些，別讓那些個采花賊再來鬧事了。
我一徑答應著，知道她心裏清楚地很。若不是現在有求於我，她也不會這樣客氣和我說話。
我本想趕緊說完話好走人，不料她卻命人給我上了茶，還要留我吃飯，我納悶，不知道為什麽她今日的舉動一反常態，不像上會那樣開門見山。
這幾日我早就探聽過長公主的事跡了，人都說她行事雷厲風行，最是見不得拖拉，在嫁給相爺之前，她曾為先皇做過伴讀女官，就是侍候皇帝讀書，呈遞重要折子的女官。前幾年沿海地區水患嚴重，兵部侍郎張瀨因調兵不及，致使人民受災嚴重，一夜之間被人連上十幾道彈劾的折子，先帝被氣得臥床不起，一連昏迷了數日，長公主憤怒之下假造聖旨，命人連夜抄了張瀨的家，第二日就將他一家上下三百口人於菜市口斬首，然後設年輕的王將軍為主帥，率百萬將士，押送糧草日夜兼程趕往災區救援，從接到彈劾的奏折一直到押送糧草到災區不過短短三日，有力地緩解了災情。先帝一醒來就見到跪在塌下一天一夜的長公主，聽聞此事後，先帝非但沒有怪罪其假傳聖旨，反而封其為“忠義公主”，賜婚當時的新科狀元，也就是如今的慕容相爺。
長公主的手段自此可見一斑。
直到外頭的丫鬟稟報說有客到，長公主這才樂嗬嗬地說著“有請”，轉向我道，“讓先生久等了，本宮的皇侄女來了，一會就請先生見個禮。”
我一聽“皇侄女”三字，就嚇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千萬千萬，別是那個刁蠻的平安公主啊！！
可事實總是這樣令人痛恨！
當我一見到門外那個蹦蹦跳跳的紅衣小姑娘時，我就直想再戴個人皮麵具算了。拜托拜托，千萬別看我啊……
當時我正坐在下首的位子上，她一路叫嚷著“皇姑姑”，徑直朝上麵的長公主奔去，抱著她皇姑姑的手搖個不停，姑侄兩個久未見麵，似有說不完的話，倒把我這個外人放在了一邊。
我正暗自慶幸，不想長公主話鋒一轉，拍著平安的手說，“乖平安，可記得姑姑說要給你引薦一個人麽？呶，就是這位鳳先生。”
我把頭低地極低，上前一步見了個禮，“草民見過平安公主。”
她輕“咦”了聲，嘀咕著，“這聲音怎麽有些耳熟……你姓鳳！！”我眼前的地上突然出現了一雙紅色滾金邊繡鞋，“你，幹嘛不抬起頭來？！”
“我自覺貌醜，不敢驚擾公主鳳駕。”
那雙繡鞋圍著我轉了一圈，冷冷哼道，“不敢？你還有什麽不敢的？你給我抬起頭來，好好看看我是誰！”
好吧，縮頭也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我抬起頭來，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請公主看來。”
“好啊！果然是你！”我清楚聽到了磨牙的咯咯聲。
長公主疑惑不已，看看平安公主，又瞄瞄我，“你們……這是怎麽了？”
一聽這話，平安嬌俏的臉上浮起一抹可疑的潮紅，她杏眸瞬間盈滿水汽，委屈地喊了聲“皇姑姑，你要為平安做主！”，然後，就奔過去抱著她皇姑姑大哭起來。
長公主何時見過自己的寶貝侄女這般委屈，慌地又是哄又是勸，一雙鳳目還時不時朝我放兩道冷箭，箭箭穿心。
我額際的冷汗都快淌成河了，誰不好去招惹，偏偏招惹了這個刁蠻的平安公主，還附贈這麽一個厲害的長公主，這回，我不掉層皮才怪！
我想到上會平安當眾說的那個“關水牢”的懲罰，心底隱隱發寒，我鳳引湘天不怕地不怕，獨獨怕痛畏寒。
在長公主一再逼問下，平安才羞憤地，小小聲地把上會發生的事說了出來，看她那滿臉的得意，想也知道在這“案情重組”的過程中，她又添油加醋了不少。
果然，長公主一聽完，立馬就把手中的杯子摔了個稀巴爛，抖著手指著我，連話都斷斷續續說不完全了，“你……你……好你個鳳引湘！枉本宮如此待你不薄，今日還特地讓平安前來，無非就想讓她幫你在皇帝麵前美言幾句，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冒犯聖顏，處處折辱皇家，欺淩皇女！你這種人，縱然再有才華，本宮也容你不得！來人啊！把這欺君犯上的狂徒給我拿下！”
“刷刷刷”門外瞬間衝進來一整排的禦林衛，想是剛才護送平安公主來的。這事情發生地太過突然，我尚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就被五花大綁起來。
平安見我被抓，麵色稍霽，在長公主身後得意的望著我，命令道，“把他這雙手給我剁了！”
我怒極，冷冷提醒她，“平安公主莫要忘了，楚三公子的命還得靠我的這雙手。”
這話一說，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該死，竟然忘了，當著長公主的麵，最提不得的就是治好慕容楚一事！
果然，長公主恨聲喊道，“身為階下囚還敢嘴硬？左右！掌嘴！”
當下就上來一個穿著明黃兵服的禦林衛，對著我的臉左右開弓，打了數十下，才在長公主的喝止下停手。
我吐出滿嘴汙血，耳朵被扇得轟鳴不止，我甚至能清楚感覺到臉已經腫得跟個饅頭一樣了，牙齦處酸痛難忍，眼前陣陣發黑。我努力瞪大眼望著長公主處，盡管我其實什麽也看不清。恨聲道，“堂堂公主，竟公報私仇！你……枉為人母！”
想必長公主此時定是氣糊塗了，她竟紆尊降貴地來到我麵前，親自動手扇了我一耳光，我隻感覺左臉一陣火辣辣，還有些微涼的刺痛感，想必是她指甲上的精致銀套把我的臉給刮破了。
她伏在我耳邊，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對我說著，“那個孽種，本就不該存於世上，你卻一再救了他，隻能說，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她一轉身，卻用著極為憤慨的語氣大聲曆數我的罪狀，“你先欺我侄平安，後侮我兄當今聖上，這些，我本可念你治愈我楚兒饒你不死，可你不知悔改，三日前我請你來此以謝你治愈我楚兒之功，誰想你一轉身竟怒打我的貼身侍婢小紅！我故作不知，隻希望以你的才華，進宮後定能治愈我兄痼疾，而今日……今又當眾毀我清譽，罵我枉為人母！你……你……”她捂著心口，哭得說不出話來，平安聽後更是淚流滿麵，姑侄兩人抱在一起，我隻聽見長公主不住喊著，“我苦命的平安……”
如果我不是一早就知道她的真麵目，今日這一席話定會讓我怒不可遏地想殺了她口中的“你”。可惜……我冷笑，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什麽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你竟還有臉笑得出來！把他壓下去！把他壓下去！！關入水牢！關入水牢！！”我腦袋開始暈眩了，恍惚間隻聽到平安一直在尖叫。
被人大力地拎著跨過門檻，我隻聽到門外唧唧喳喳鬧聲一片，感覺到有人在對著我不住指指點點，眾多聲浪中，我隻聽清楚一個尖利的聲音“哼！打我？讓你跟著那個好主子！看他會不會來救你這斷袖之人！”
我最後一個念頭是，多嘴的小紅，難道還嫌打不夠？！
然後，我眼前一黑，正式宣告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