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相親（一）

  想通這點後，我便一下子輕鬆了不少，看著他如玉的俊臉此刻正因過度使力而浮現出淡淡的緋紅，兩道墨眉此刻也微皺在一起，額際出現點點香汗，我咬咬唇，再怎麽說自己也欠他一個人情，怎好意思連個謝字都不說呢？

  “三爺……對不起，還有，謝謝。”我有些別扭，卻還是鄭重地向他道了謝。


  他轉頭看我，眼中滿是疑惑。


  “額……上回我入獄，是你去求了皇上吧，那毒……也是因我才……”我低垂著頭，實在不知該如何啟齒，見他聞言後不發一語，我知道以他的驕傲定不會承認，慌忙說道，“右衛都告訴我了，三爺不必再瞞我。”


  他搭在我肩上的手頓了頓，卻滿臉的雲淡風輕，“是麽？都過去了，無妨的，何況之前你也救過我，不是麽？”


  我扶著他又小心走了幾步，“總之，這次是我欠爺的，往後有什麽吩咐，三爺盡管交代便是，我定不會像之前那般不識好歹。”


  他有趣一笑，微露的雪白貝齒險些晃花我的眼，正在意亂情迷間，隻聽他笑道，“我說你最近怎的這般殷勤，原來竟是知錯了，嗯？那好，你便扶我過去，給我肩吧。”


  不過個肩，比起你替我挨的毒藥，實在輕鬆太多了，我如是想著，欣然應允。


  扶他到貴妃塌躺下，我便輕巧地替他拿起來，他趴臥在榻上，舒服地閉上眼，午後的陽光自窗外照射進來，正好落在他的月白衣衫和隨意散落在身旁的如墨青絲上，活脫脫一副名家的潑墨丹青，直襯得他的那雙眉眼如開在的雅蘭般細致恬淡，他軟唇微微開合，輕逸出一聲舒服的。


  這分明就是在受主人愛撫的一隻微酣貓咪！

  我忍不住出聲笑他，“三爺，你可知道，你這副模樣像什麽？”


  他微睜開眼，聲音裏分明帶著些慵懶的沙啞，“說來聽聽。”


  我清清嗓子，極其嚴肅地告訴他，“三爺可知，世上有一種動物，最是愛曬太陽，然後一曬太陽呢，就老想著找主人撒嬌，這一撒嬌啊，就愛打呼嚕，若是主人順著它的性子這樣撓一撓呢，它就會舒服地連眼都給閉上了，三爺您這副模樣，就極像貓兒呢！”


  他的眼有些危險地半眯上，“你是說……我像畜牲？”


  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千萬別賴我頭上！我忙擺著手，滿臉堆笑，“自然不是，三爺您說哪兒去了！再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這般折辱您啊！那貓兒可是世上頂頂有趣的小家夥！特別是它撒嬌的模樣，可比狗兒趣致多了！”


  他聞言後，又把眼閉上了，嘴裏哼著，“還說不是折辱我，這又是貓又是狗的，你就拿我同它們比？”


  我急得不知該怎樣解釋，索性便不再說話。這要是換做一個月前，我非跟他爭個是非曲直不可，無奈他如今一躍成為我的救命恩人，我是萬萬得罪不得，巴不得天天放在佛堂裏供著才好。


  “怎麽不說話了？”


  我撅著唇，“怕說錯了話，又惹三爺不痛快了。”


  他“哈哈”笑著側過身來望著我，一手輕支著腦袋，如墨青絲瞬間淌了一榻，絕美的臉上是怎也忍不住的興致盎然。


  我在心中暗自叫苦，眼前這人究竟有沒有自覺，難道不知道他這副模樣很美，很罪惡，很妖嬈，很……令人想入非非麽？我努力忽視眼前的美色，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天爺，你還真是不公平，為什麽把如此美貌長在一個男人身上呢？


  直到他的手撫上我的左臉，我才驚覺，不知何時，他已離我這般近了。我能清楚感覺到他的吐氣如蘭，芬芳的藥香纏纏綿綿拂在我的頸脖間，我才想往後一縮，他的指尖已觸上我左臉的破損處，他柔聲問道，“還疼麽？”


  我搖著頭，他用指尖仔仔細細在我左臉的傷口來回摩挲，“怎麽不索性將麵具摘了呢？”他唇角始終勾著一絲淺笑，細細看了我一會後，眸中閃過一絲了悟，戲謔道，“莫不是……你長得比現在還醜些？”


  這混蛋，我現在好歹也是頂著前世的樣子，你竟然說我長得醜？！


  我一臉的不可思議，他看在眼裏，卻成了另一種解釋，“其實……容貌不過是表象，美如天仙卻心如蛇蠍之人多不可數，我不喜我這皮相，若有來世，我寧願做一個極平凡的漁夫，潮起而出，潮落而歸，放歌牧野，淡出紅塵。可惜你空有此機會，偏偏卻錯過了，你可知道，隻要還有顆赤子之心，即便你醜如無鹽，我也不會嫌你。”說著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卻是越過我，隱隱約約透著些落寞和自嘲。


  我不喜歡他這樣，便主動執起他的手，歪著頭問他，“那麽，三爺今世長得也是美若天仙，可有心如蛇蠍呢？”我說這話隻是單純地想借此轉移這種低迷的氣氛。


  誰知他邪肆一笑，忽地伸手勾過我的腦袋，以額頭輕觸，曖昧輕問，“你說呢？”他的如扇睫毛輕扇在我眼睫上，我嚇得僵在那兒，不敢妄動。


  他的眼漸漸變得迷離起來，勾在我腦後的手轉而勾起我的下巴，他的俊臉一低，軟唇便柔柔印上我的，也不動作，隻是這樣以唇抵著唇，他的眼緊閉在一起，我睜著眼，能清楚看見陽光在他臉上投下的一片溫柔陰影。他羽睫微微顫動了會，一睜開眼，便對上我瞪得老大的眼睛。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先是低低的淺笑，之後笑聲漸大，最後已是再也抑不住的放聲大笑，他極驚喜地用食指在我眉眼間流連，“你可知……你有雙極美的眸子，嗯？”


  我這才自方才的曖昧中回過神來，聽他這樣讚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趕緊閉上眼，心想這人果然是妖孽轉世，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這見過無數美男的現代人都給迷翻了。


  我眼上一熱，竟是他把唇輕印在我的眼上了。


  下一刻，他已離開我的眼，“希望，你這眸子沒有帶著麵具來騙我。”見我睜開眼來看他，他又淡笑著，帶著絲戲謔道，“什麽時候，我才能真正見到你的模樣呢？你知道，我不喜歡在親你的時候還隔著一層東西。這讓我覺得我是在隔著塊裹屍布親屍體，嗬嗬，你覺得呢？”


  還“嗬嗬”，還問我“你覺得呢？”，我板著張臉，想要糾正他不當的比喻，“三爺，沒有人在聽到被比成屍體的時候還覺得有趣的。”


  他一挑眉，“嗯？這很公平呀，方才你把我比畜牲，我便拿你比屍體，有何不妥麽？”


  我氣悶，“算了算了，那就……那就算扯平了。”


  “怎能算扯平呢？你欠我一命，你說說，你該拿什麽來還呢？”


  我就怕他突然提這個，但又確實是自己虧欠他，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還他。


  我挫敗地歎道，“三爺提要求吧，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抬手止住我的滔滔不絕，眸中閃過一絲，“我知道你應允了藍行風，說是……三月之後便要離開我，是麽？那麽，我便要你允我，在我準你離開時，你才能走。”


  我張口便問道，“那若是你永遠都不開口允我離開呢？”


  他靠近我，在我耳邊邪魅歎道，“那便永遠也不許離開，直到我死……”


  我像是生生被人潑了盆冷水，寒冷徹骨，我強笑著，“三爺，未免強人所難。”


  他哈哈笑著離開我的耳畔，見我一副如喪考肶的模樣，才忍住笑道，“看看你這模樣，嘖嘖，你真當我會如此不近人情麽？”


  我果然鬆了一口氣，卻惱他故意耍著我玩。


  他好整以暇地說道，“在我死前，我定會及時通知你，這樣你便有足夠的時間去準備如何離開我了，這樣可好，嗯？”


  我隻道他是在說笑，“三爺又在尋我開心了！不同你鬧了，我還要去長公主那兒看看呢！”


  我起身準備離去，臨走之時隻聽他淡淡說了句，“長公主的瘋病是被你的藍二哥嚇出來的，發病前的那晚，我的人曾經看見有人影在長公主門前一閃而過，戴著鬼麵。”


  我隻是頓了一下，“哦。”二哥會如此做怕也是想為我報仇吧？我忍不住勾起唇角，這個傻二哥，嚇出病來了還不得我來治？


  他又道，“長公主的病快好了吧？小心一些。”


  “三爺多慮了呢！哪有人這般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再說了，好歹我也不計前嫌救了她的，她應該不會再來害我了。”


  他又躺回榻上，“切記，對她，不可不防。”


  我點頭答應，收拾了藥箱便去長公主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