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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 命運

  “待字閨中的李家大小姐?”端王想了想,記起來了。


  李家確實有一位嫁不出去的嫡女,之所以連端王都知道這件事,事情還得從他那位差點成為皇帝的兒子說起。


  溥儁是京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每天不是在家裏玩女人就是在外麵玩女人,聲色犬馬,試問這樣的人怎麽能當皇帝呢.……就是可以,古代才是拚爹的年代。


  溥儁和李家嫡女並無交集,雙方地位相差懸殊,玩不到一起。是溥儁的一位小老弟,到了適婚年齡,在地位相等的幾個大戶人家裏兜兜轉轉挑了半天,相中李家嫡女了。


  趕緊的,安排媒婆上門提親,小老弟的父親與李啟雲關係不錯,後者一聽,也很高興啊,心說我家的閨女也到嫁人的年紀了。


  婚當然是沒結上,那位小老弟在某次逛窯子出來時,給守在門口的一姑娘打斷了腿。打人的就是李家嫡女。


  端王有次與溥儁嘮嗑時,聽說了此事。


  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打那以後,李家嫡女到處熬鷹鬥蛐蛐,除了不逛青樓,紈絝子弟該幹的事她都幹了。


  莫得名聲。


  再後來,又沉寂了幾年,要不是今日遇到,端王都快忘記這些京城裏陳芝麻爛穀子的八卦。


  “生的那麽漂亮,可惜是個不懂規矩的野丫頭,可惜,可惜。”


  當初兒子溥儁是這麽說的。但沒想到竟是如此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瞧見她過來,父子倆都有些急,生怕觸怒了端王,平日裏在家沒規矩就算了,貴客在府,怎也這般無法無天。


  趙英戎馬一生,殺人無數,何曾被一個女子貶低過,冷哼一聲:“婦道人家。”


  李姌柳眉一挑:“三腳貓便三腳貓,還不讓人說了?”


  “姌兒,休得放肆。”李啟雲低喝一聲,賠禮道歉:“趙天人莫怪,別跟小女一般見識。”


  趙英卻從李姌明亮的眼裏看出了不屑和鄙夷,剛在李府立威,豈能被一個女人破壞辛苦塑造的氣氛,影響後續的計劃。若是李啟雲出麵懲治她也就罷了,偏偏隻是一個嘴強手弱的。


  當即冷笑道:“趙某三腳貓的功夫,可否請姑娘賜教。”


  李姌似乎就等這句話,嫣然一笑,在折廊圍欄上一踏,身輕如燕,飛過十幾丈的距離,落在趙英身前。


  “好俊的功夫。”端王眼睛一亮。


  李啟雲唯有幹笑。在這年代,未出閣的女子擁有一身不俗的武藝,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兒。


  “請賜教。”趙英努力管理情緒,收起惱怒和輕蔑,在一瞬間把身體狀態提升到最佳,橫臂握拳,出擊。


  “啪!”


  響亮的一巴掌。


  是的,就是一巴掌,眾人就看見李姌抬手揮出,然後堂堂李天人陀螺似的離地飛旋三圈,啪嘰摔在地上。


  這一巴掌揮的,仿佛是老媽打兒子,輕而易舉,毫無反轉。


  場麵忽然靜了,落針可聞。


  李啟雲瞪大眼睛,他是知道女兒很勥的,但他對女兒的實力停留在送她出門修行前,修行回來後,隻知道女兒修為有所長進,長到哪裏,心裏其實沒數。而且她回府後,從未動過手,當父親的也沒心思考校。因此此時見到女兒出手,把他給震驚壞了。


  他尚且如此,端王等人就更加懵逼,都是微微瞪大眼睛,微微張著嘴,難以置信的模樣。


  趙天人呀,給人一巴掌拍暈了?

  是什麽蒙蔽了我們的眼睛。


  如果不是,那一定有東西迷惑了我們的神智。


  這女子莫不是會妖法?

  趙英在他們眼裏就是天神下凡,是亂世中誕生的豪傑,手擋子彈,腳踢大炮,乃當世天人。就連禁衛軍中數一數二的高手李如風,剛才也敗在趙英手下。


  轉眼間,要讓他們相信趙天人被區區一個弱女子打趴地上,委實有點強人所難。


  在場的,隻有李如風一臉淡定,似乎早料到會是這樣一番局麵。隻是稍稍有些疑惑:“即便強化一個境界,也不該這麽強大。”


  血裔體魄強悍,大腦空白了幾秒,趙英意識恢複,仰著頭,看少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美顏,茫然了好一會兒:“你……”


  “極道?!”他雙目圓瞪,在印象裏,隻有極道才能一招秒殺他。


  極道兩個字太具震撼性,聽到的人都懵圈了。這回連李如風都屏住呼吸。


  “不是。”李姌否認。


  “不可能,你休要瞞我。”


  趙英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時,曾經曆過太平天國動亂,有幸見過半步極道。時至今日,他自己距離那個境界也不遠了。


  半步極道做不到一巴掌打的他險些翹辮子。


  “我境界和你差不多,能做到,是因為異能的緣故。”


  “異能?”趙英一萬個不信,從古至今,異能與實力都是匹配的,不會出現一個菜鳥,卻能把異能運用的比極道還溜的情況。


  因為當你把異能越用越強,你的境界也在飛速提升。若是把異能玩到比極道還溜,那說明你也是一個極道。


  “這就是我李家強化異能的特殊之處。”李姌神色驕傲,趁機揚一揚李家的威風:“事實上,隻要我願意,我可以無止境的強化下去。”


  我雖然沒上過私塾,但你別想騙我.……趙英用眼神表達了自己這樣的內心想法。


  李姌更幹脆,雙拳緊握,開始凝聚氣機。


  兩秒後,秀發無風自動。


  五秒後,庭院刮起大風。


  八秒後,颶風憑空升起,漫天都是沙塵與樹葉。


  許久,風停了,庭院寂寂無聲。
……

  端王和趙英走了,前者一臉驚歎,認為看到了神跡。後者戰戰兢兢,雙腿有點顫。


  上了馬車,軲轆轉動,距離李府好遠之後,捧著杯涼茶的趙英才定下心來,雙眼奕奕發亮:“王爺,有了,人選有了。”


  “嗯……啊?什麽有了。”端王像是才反應過來,拍著大腿:“你說她是天仙下凡嗎?”


  趙英避開“天仙下凡”的問題,沉聲道:“無雙戰魂的人選有了。”


  “誰?”


  “她啊,李家嫡女,李姌。”


  “荒唐,堂堂大清,淪落到靠一個女子救國?”


  端王這人雖然壞滴很,但作為封建王朝裏手握權柄的人物,大男子主義到骨子裏的男人,就算死,死在洋人槍炮下,從馬車跳下去,也絕依靠一個女子來救國。


  早就淪落了好麽.……趙英心裏不屑,義和團雖然打著扶清滅洋的旗幟,可實際上,那是不得以才改變口風的,之前是驅除滿族,反清複明。但前期不停的遭受清兵的鎮壓,死傷慘重,首領都死了幾個,這才換了旗幟,變成扶清滅洋。


  另一邊,李啟雲的書房。


  “爹?”


  清脆的呼喚聲把李啟雲從深思中喚醒,他忍不住抬眼,看著俏生生站在書桌前,乖巧小女兒姿態的嫡女。


  說實話,他不太敢坐在椅子上,覺得自己應該起身,恭敬的說:來來來,您請上座。


  盡管對方是他搗鼓出來的胚胎發育成長而來。


  盡管這是一個講究三才四德男尊女卑的社會。


  血裔界多少年沒出一尊極道了,自鴉片戰爭以來,中華大地飽受磨難,民不聊生。不都說亂世出梟雄嗎,這回好像是天亡大清,從第一次轟開國門到現在,一甲子的光陰,血裔界能人異士輩出,卻始終不曾有高手捅破最後一件褲頭。


  這要是有極道,煉魂計劃也不會寸步難行的尷尬局麵。


  想著想著,又出神了。


  李姌又喊了一聲“爹”。


  李啟雲咳嗽,小心試探:“姌兒,真的極道了?”


  “沒有呀爹,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才沒有極道呢。不過靠著強化異能,剛才確實短暫踏入極道。”


  “你怎麽做到的。”李啟雲咽了咽口水。


  “練著練著,就做到了。”李姌覺得這簡直是廢話,就好比問詩仙李太白:你怎麽寫出那些詩的。


  倘若是那逍遙自在的狂妄詩人,肯定會說:無他,唯天賦爾。


  這麽回答很帶感,可眼前的這人是父親,她不好這麽回答。


  “.……”李啟雲茫然了半天,心裏就剩一個念頭:你是我女兒麽?你怕不是個妖怪吧。


  知道女兒有天賦,也隻是她野性難馴,於是過去的幾年裏,他采取了放養的態度。

  誰知養著養著,養出了一個妖怪.……

  “等下,姌兒,這和你說的強化一個境界不是一回事吧。”李如風問出憋在心裏許久的疑惑:“我雖然沒達到那個境界,好歹也隱約觸摸到了,絕對沒你表現出的那麽強。”


  “嗯。”李姌啄了啄腦袋,“這是更上一層次的境界,理論上來說,我可以把力量無止境的強化下去,沒有上限。”


  李如風聽不懂,茫然了。


  “但其實是有上限的,因為我的身體承受不住那麽強的力量,會崩潰,就剛才那一下,我就已經很辛苦了,最多撐一炷香時間。”


  這下父子倆都聽懂了,一炷香的極道.……

  “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李如風問。


  “怕打擊你信心啦。”


  “.……”


  你真是個妖怪哦。


  了解完了,盡管難以相信,甚至難以接受,但事實擺在眼前,能做的就是去接受,接受女兒是個妖怪的事實。


  然後,


  “早點休息吧,明兒跟你大嫂去鄉下莊子。”


  “我不要。”李姌一口拒絕父親的提議。


  “是極道境界給了你與為父叫板的底氣?”李啟雲沉著臉。


  “嗯。”李姌點頭。


  李啟雲張了張嘴,一下子啞火,這真是不把我這個當父親的顏麵看在眼裏.……

  想了想,發覺自己真拿這個閨女沒辦法,她熬鷹鬥蛐蛐,花錢如流水,結交江湖上三教九流的烏合之眾,本身就不是那種父親一發怒,便嚇的跪倒在地的大家閨秀乖乖女。


  所以擺父親的架子沒用。


  打的話,也打不過啊,閨女當然應該可能是不會還手的,可腿長她身上,她不會跑嗎。


  “明明都說好的。”李啟雲略帶委屈的語氣。


  “我剛剛都聽到了,什麽煉魂計劃,是那個端王逼著您做的吧。前幾天大哥受傷也是因為此事吧。家族肯定有麻煩了,那我肯定不能在這個時候走啊。”李姌皺了皺鼻子。


  她選擇出手教訓趙英,就是為了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也給端王一個下馬威,因為她聽到了,父親和大哥的處境並不太妙。


  “你們又沒我能打,遇到危險我能保護你和大哥。”她又補充。


  還真是血淋淋的叫人尷尬的現實……

  “好吧。”李啟雲想了想,覺得女兒留不留問題不大。


  在不久後,他回憶起今晚的這段談話,這句話,才明白這是一句搭進全族,搭上女兒一生的絕筆。


  而在後來的一百二十年裏,她無數次回憶起與父親的這段談話,無數次的捫心自問,有沒有後悔?

  一個決定,改變了一生的命運,改變了一族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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