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4 何以報之
雷電法王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見嚷嚷著要吃煎餅果子的秘書站在辦公桌邊，詫異的看著進入辦公室的他。
“你怎麽在這裏。”雷電法王一愣。
“吃完飯了？”女秘書微笑著迎上來，亮出手裏的員工卡：“你走的太匆忙，把員工卡丟在房間裏了，我想著你待會可能還要加班工作，就把東西給你送過來。”
“正想發短信通知你。”她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婉，說完，又露出嬌嗔埋怨的神情：“你怎麽還沒去買煎餅果子，想餓死我和寶寶嗎。”
雷電法王撓撓頭：“煎餅果子不好找，我平時也不吃這東西，一時半會回不來。你要不去餐廳吃點東西墊墊胃？”
他露出了關切之色，誠懇又緊張：“餓壞了寶寶就不好了。”
女秘書本能的避開了他的目光，微微側頭，又迅速扭回頭，摒除所有情緒，裝出惱怒的神色：“餓壞我就沒事了？整天就想著他我不管，我就要吃煎餅果子，你快給我去買，買不到你就別回來。”
懷孕的女人都這麽不可理喻雷電法王心裏嘀咕。
終於給她抓住了農奴翻身做主人的機會，平時在工作上，自己是她上司，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聽話，無條件聽話。在生活上，大多時候也是雷電法王說了算。
終於到了懷孕，她開始囂張起來了，對自己頤指氣使，肆意的發脾氣耍性子，偏偏他還無可奈何。
“我現在就去買。”雷電法王笑了笑，並不反感她偶爾的蠻橫和不講理，反而覺得有些甜蜜。
脫離師門來到寶澤後，他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這個女人的出現，她的靠近，她的求愛，就像潺潺春水，滋潤了他幹涸的內心，讓他有了家一樣的港灣。
很快，這個港灣就會竣工，在孩子出生前竣工。
他正要離開辦公室，轉身時，眼角餘光瞥見電腦主機的指示燈亮著。電腦屏幕黑著，可主機卻是開啟狀態。
我沒關電腦嗎？
雷電法王擰回身子，抬步上前：“我電腦好像沒關？”
他的目光掠過電腦，習慣性的瞄一眼辦公桌後的，存放著保險箱的櫃子瞳孔驟然一縮，櫃子門虛合著，並沒有鎖。
雷電法王剛想說些什麽，冰冷堅硬的東西頂在了他後心。
下一刻，“咻咻”的槍聲響起，子彈撕裂了他的肌肉，撕裂心髒，從前胸穿透出來，砰砰砰的嵌入牆壁。
雷電法王身軀痙攣似的一顫，繼而萎頓，失去了站立的力氣。
身後的女秘書張開雙臂抱住他，淚流滿麵：“為什麽要回來？”
雷電法王瞳孔和眼白化作熾烈明亮的雷電，高級員工的生命力讓他擁有垂死反擊的餘力，但是女秘書輕易的拍散了他的氣機，雷電則緩緩停歇，消失。
“槍裏有抑製劑，反抗隻會加速你的死亡。”女秘書輕聲說：“我還不想你死，在我沒有說完之前。”
雷電法王粗獷的臉龐，血色一點點褪去，他嘶啞著開口：“你是誰。”
“我的身份都是真的，名字也是真的，包括對你的感情。”女秘書把下巴放在他肩膀，雙手摟著他的腰：“唯一隱瞞了你兩件事：我不是孤兒；我是董事會的人。”
“我是董事會培養的情報人員，以最正規的渠道進入寶澤，從我還是一個小職員開始，我的任務就已經確定了，那就是接近你。”
“董事會讓我務必取得你的信任，毫無保留的信任。我知道他們是想讓我色誘你。”
“真是委屈你了！”雷電法王的聲音嘶啞，喉嚨裏卡著血痰。
“一開始我是不願意的，”秘書用自己的臉貼著他的臉，眉眼溫柔：“但後來我發現你的內心與粗獷的外表不同，它細膩溫柔，懂的體貼人，成熟穩重，嚴肅睿智。”
“我不斷的尋找著你的優點，試圖說服自己，委身這樣的男人並不委屈漸漸的，我開始喜歡上你。”
“這不是安慰你的謊言，如果不是真的愛你，我不會懷孕。有段時間我很痛苦，我知道自己和你不會有未來，要麽你殺了我，要麽我殺了你。可我不舍得你死。所以我決定為你生一個孩子，他是你生命的延續，以後的日子裏，有他代替你陪伴我。”
“今天早上起來，我眼皮一直跳，一直跳，心神不寧。我預感要出事，果然，中午就收到了董事會的命令，讓我準備行動。”
“董事會？”雷電法王用力咽下血痰，讓聲音清晰了些，他強忍著疲憊和眩暈，“是董事會裏的某人吧，我都要死了，口風還這麽緊？”
“董事會裏的誰？我大概能猜到了，無非就是權力最大的那幾個。王董和楊董，前者是大老板的妻子，十有八九就是楊董了。是以他為首的幾個吧。”
“能在這個層次部署手下，主宰裏也就隻有多爾袞，嗬，你們的目的是什麽？”
“親愛的，不如你先告訴我，為什麽那份視頻會單獨保存在你的保險箱裏？”秘書見他不說話，歎口氣：“算了，再有幾分鍾它們就會從你的電腦傳輸出去，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其實我並不認為這份視頻值得我暴露。”她說。
雷電法王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他的意識越來越昏沉，眼皮重的睜不開了。
察覺到他的生命在不停流逝，即將走到盡頭，秘書的冷靜和果決斂去：“為什麽要回來，我支開你去買煎餅果子，就是想保你一命。”
“可你為什麽要回來？”
她的淚水不斷滾落，整張臉都是淚痕。
秘書哽咽道：“但凡你有點私心，我今天就不會走極端，可我知道，你不可能背叛秦澤。他有什麽值得你如此效忠。”
雷電法王眼皮跳了跳，腦海裏忽然閃過幾年前的往事。
外界都說雷電法王是大器晚成，進入寶澤後，不但修為突飛猛進，還出任寶澤總部部長，登上人生巔峰。
其實五年前的雷電法王是道門裏一位愚鈍的弟子，拜在道門一個小派門下，因為天資一般，不懂得說好話，沒幾年就被師父拋到角落裏。
他在門派裏渾渾噩噩小十年，比他入門晚的弟子修為都超越了他。
他在門派裏默默無聞，有時還要被師兄弟嘲笑打趣，說他隻長個子不漲修為。因為老是看一些雜書，不愛研究道術，偶爾師父也會拿他當反麵例子，當著一眾師兄弟的麵訓斥。
有一天他掃完地，坐在觀門前看書，那天陽光燦爛，樹影斑駁，山裏送來清爽的風。他看的入神，直到一個陰影靠過來，擋住斑駁的陽光。
“企業管理？你一個道士看企業管理？”
雷電法王抬頭，看見一個雙手插兜的年輕人，嘴裏叼著煙，站在台階下審視著他。
雷電法王沒在意，在這樣溫暖的季節裏，登山上香的遊客不少，這個年輕人應該也是上山遊玩的香客。
“你們這裏最能打的是誰，我是來砸場子不，做任務的。”年輕人說。
雷電法王忽然警覺起來，意識到年輕人不是遊客，而是血裔。
他小心翼翼的收好書，壓平封麵上的褶皺，年輕人沉默的看著。
雷電法王領著他上了山，年輕人跟在他身後，叼著煙，嘴裏哼著細碎的歌詞：
那年十八，母校舞會站著如嘍囉
那時候我含淚發誓各位必須看到我
那些歌詞雷電法王記了很多年。
年輕人很快就走了，他確實是來砸場子的，平時讓雷電法王敬若神明的師父被年輕人一招KO。吐著血說：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
年輕人回答：平時多看看電視你就會認識我。
師父再次吐著血說：到底什麽仇什麽怨。
年輕人說：無仇無怨，我就是挑個軟柿子做任務而已。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分鍾，倒是路過呆若木雞的雷電法王時，年輕人說：“你這人沒啥天賦，但看書的樣子很像菜需捆，我很欣賞你。血裔界不適合你，要是想還俗了，可以來我公司工作。”
說完還遞了張名片給他。
不出幾個月，雷電法王就知道年輕人的身份了，這幾個月來，他從南打到北，拳打敬老院，腳踢幼兒園，名聲鵲起，成為血裔界的新秀。
某一天，雷電法王鼓起勇氣，辭別師門，說要下山去工作。
師父問他下山你怎麽養活自己。
雷電法王把那張名片拿了出來，得到了師兄弟們的嘲笑和師父的白眼。
“你竟然會把一句無心之言當承諾？”
這是他們說的。
雷電法王過膩了灑掃做飯的日子，懷揣著心裏那點沒有熄滅的希望，收拾行李走人。
師父也沒留人，畢竟一個沒有天賦的廢柴弟子，走了也不虧，象征性的告誡他不要做違法犯罪的事。
師兄弟們也來送他，笑著說：呦，玄石師兄下山發財去了，以後發達了可別忘記我們呀。
一陣哄笑聲。
雷電法王拎著蛇皮袋，穿著破爛的道袍，忐忑難安的來到了大都市，他的盤纏都花光了，滬市打車太貴，他從火車站步行到而寶澤，差點就沒能進大廈。
拿出妥善保管的名片給保安，保安才沒趕人，讓他在樓下等著。
那天恰好大老板在公司，親自下來了，大笑著拍他肩膀：你還真來了啊，來來來，上樓談。
雷電法王拘謹的進了大廈，腿有些發抖，他從沒有來過這種地方，自卑的不行。
考核、麵試、吃飯、安排住宿。
雷電法王時來運轉，從此平步青雲，一步步爬到了總部部長的位置。
大老板經常說，樹挪死人挪活，你最正確的決定就是離開師門。
這些年雷電法王經常想，如果當年沒有在春花爛漫的季節裏遇到那個年輕人，他可能還在師門裏做著灑掃工作。
站著如嘍囉。
而最讓他記憶憂心，銘刻在心裏的，是當年那個穿著破爛道袍的笨道士，不知天高地厚的踏入大都市的高樓大廈裏，那個年輕人親自下來迎接了。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憐憫，沒有同情，沒有輕視。
“君以國士待我，何以報之？”雷電法王閉上眼睛，無聲的吐出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話：“以命報之！”
留地不留人。廢青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