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突破 （三）
��六十二第二天天剛亮，謝永東就早早地來到了安川都市建設公司。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出乎常人的意料，他拿起了清潔工具主動將里裡外外清掃得乾乾淨淨，將凌亂的文件和報紙整理得整整齊齊。整理完畢后，他坐下來伏在辦公桌上寫了兩封信。在第一封信里他對妻子林美虹這樣說。
美美、囡囡：你們好，當你們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失去了自由。昨天我和哥哥在玉清江的長堤上，談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決定主動去翠雲山莊交代我近幾年來向安川市行政官員行賄的問題。
我知道由於行賄的數額大，我的問題非常嚴重，有可能被判刑。這就意味著你將有一位罪犯丈夫，囡囡也將有一位罪犯父親。這是我帶給你們的屈辱。
因此我提議，我們之間不應當再保留夫妻關係，請考慮離婚。
我雖然涉及了行賄，但我名下的財產都是清白的，因為我身為安川都市建設公司的總經理，我可以無愧地說，我，謝永東，沒有任何貪污行為。因此我決定將我名下的所有財產全部留給你和女兒。
在第二封信里他對葉煦這樣說。
葉煦大哥：您好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我為你送去的油畫你已經收到了。我非常慚愧地告訴您，我因行賄的問題，可能不再擔任安川都市建設公司的總經理，但是我還是真誠地希望你能繼續支持我們公司，繼續支持我們公司實施「車廂計劃」。這是我在失去自由前，對您的最後請求。
永東。
兩封信寫好后，他細心地裝在信封里，將陳凱等公司高層人員叫進了辦公室……
他將安川都市建設公司的事情安排妥當后，對大家說：「在安川市委、市政府還沒有宣布我的免職令之前，我仍是安川都市建設公司的總經理。現在我最後一次行使我的權利，我宣布從現在起，由公司副總經理陳凱代行總經理的職權。」他對陳凱說：「今後無論公司怎樣困難，」車廂計劃「都要繼續實施。現在公司已經沒有別的路子可走了，只有破釜沉舟，通過開發文廟街的項目，去爭取最後求生的一線生機。」說到這裡，謝永東的話語有些哽咽了，眼中開始閃動出滾滾的淚花。
眼前的場景使跟隨謝永東多年的陳凱心中泛起了一股蒼涼的悲痛，作為公司高層的他清楚地知道謝總今天的最後安排意味著什麼。
這一點，陳凱是非常明白的，當今社會的行賄行為有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有些人行賄，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這一類人非常可恨；而有些人行賄，卻是迫不得已而為之，這一類人實在可悲。眼前的謝總就屬於后一類人，為了替公司爭取到建設項目，為了公司的生存與發展，他個人去做了那些事情，受益的是公司，背過的卻是自己。
想到這些，陳凱也不禁潸然淚下，用乞求的口吻對謝永東說：「謝總，那些事就讓我去坦白自首吧，公司可以沒有我陳凱，但是不能沒有你……」謝永東聽后，被陳凱的真切話語深深地感動了，他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來指著他激動地說：「你去幹什麼！你去幹什麼？你同那些事情是沒有關係的。我是公司的最高決策者，決定是我做的，我必須承擔責任，這種責任是誰人都無法頂替和迴避的。」「可是……可是……你實在是太冤了，公司拿出去那些錢又沒有落進你的私人腰包里，再說你也是為公司爭取建設項目才那樣做……」陳凱，這位堂堂的七尺男子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低聲地哭泣起來。
在場的所有公司高層，通過謝永東與陳凱的這一番對話，解開了過去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疑團，此時此刻，他們內心深處最真實感受不是對謝永東所作所為的痛恨和鄙視，恰恰相反，他們早已忘卻了過去彼此在工作中的芥蒂和怨氣，而傾向於對謝永東人品的認同。
謝永東的辦公室慢慢就被沉默的氣氛所籠罩了，寂靜中不知是誰罵了一句：他媽的這是什麼「遊戲規則」。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卻非常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位人的耳鼓裡。
謝永東沒有像平時那樣去指責那位在自己辦公室里講「髒話」的人，在場的人也沒有誰扭頭去看那人是誰？大家都低著頭，默不作聲。
謝永東在沉默中坐了近十多分鐘。大約是感到交代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他站起身來將一封信交給了陳凱，緊緊握著他的手臂語重心長地說：「這封信，明天請你務必交到葉行長的手中。你要記住」車廂計劃「能否成功，重點在銀行，關鍵在葉煦。」陳凱完全明白了謝永東要表達的意思，他沒有作聲，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和往常的心情不一樣的是：今天謝永東離開公司總部的時候，不禁數次回頭用留戀的神情望了望這一座十二層高的歐式大廈。那愛奧尼克立柱的裝飾，那巴洛克圖案藝術特色的窗框，過去謝永東總是覺得它難免有幼稚和抄襲的痕迹，也有設計風格不成熟的缺陷，但今天看來這座大廈是那樣的親切，那樣的完美無瑕。這畢竟也是他成為一名真正的建築設計師的初女之作，也是他盡心儘力為公司努力工作的起點。
他知道今天離開后，便永遠也不可能來這裡上班了，他將永遠離開自己最心愛的安川都市建設公司，此時此刻，內心最難以忍受的痛苦也就在這時湧上了心頭。
謝永東的車開走了，留下了空蕩蕩的車位。一陣寒風吹過來，吹落了樹上幾片孤凄的枯葉，枯葉在風中飛舞了一會兒后，正好飄落在那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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