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一直沒有蘇醒
老卞聞言深思。
半晌，他點點頭說：「這的確是個問題，我回頭讓人再好好檢查一下，看看那車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程煜又道：「還有一個問題。」
老卞皺起了眉頭，感覺自己這個刑偵老手在程煜面前被鄙視了，畢竟，他都沒想到的問題，程煜卻想到了，而且這已經是第二個了。
「還有啥？」
「如果這件事，最終查出來真的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老卞擺擺手，說：「根據目前的線索，其實已經可以定性了，這就是一樁針對你父親的謀殺案。」
程煜也擺擺手，說：「這個結論不重要，我是說，如果這真是有人預謀而為。
而且，你看啊，生豬擋路，提前一個多月在路上設置機關，並且這車速還足夠高……
這一系列的行為，幾乎都說明布置這一切的人，心機深沉，手段老練。
可這樣的一次布置，卻忽略了我爸那輛車半年前保養的時候更換過避震的事情。
這一下子，讓他所有的謀划等於成為了白費，那還不如直接派個人對我爸下手呢。
或者乾脆把那輛車上的剎車線剪了來的直接。何必搞得這麼複雜？」
老卞一呆，還別說，這真是個極大的疑點。
布置這麼多東西，目的顯然是為了掩蓋這件事是有人在操縱，而希望無論警方還是程家人，都相信這只是一系列巧合之下遇到的意外。
可是，偏偏更換避震這件事，讓其所有的謀划落空，這並不符合這個人在整起事件中的行為模式。
就因為避震被換過這件事，讓老卞這種刑偵老手甚至都不使用謹慎的語言，而是直接斷定這是一起謀殺案了。
那麼，那個人搞出這麼多的花樣，還有什麼意義？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老卞摸著下巴，自言自語。
程煜輕輕拍拍手，說：「我覺得，以目前的線索，雖然能證實這件事是人為的，但卻並沒有更多的線索，讓你們警方查出嫌疑人。
當然，這需要你們進行大量的後續調查。
我也提前聲明，我不是懷疑你們警方的辦案能力，我只是覺得，僅憑避震這件事，恐怕很難讓你們找到更多的線索。
而其他方面，我估計也是徒勞的。
那輛生豬運載車，以及路面上的情況，恐怕無法給你們帶來更多的線索。
但這個人，為什麼要留下這麼大的一個破綻呢？
難道，他就是想向我們宣布，這件事他本可以做的完美，故意留下的破綻，是想讓我們感到害怕？」
老卞眼神一亮，說：「你是說，這是一個挑釁的信號？」
程煜緩緩搖著頭，說：「目前我只能做出這樣的猜測，畢竟除此之外別無解釋。可我又始終覺得，這樣的挑釁，其實並無實質性的意義。煞費心機的偽裝成一場意外，卻留下這樣的線索進行挑釁，這個人是有病么？人格分裂啊？」
老卞剛想再說些什麼，程煜的手機卻焦躁的響了起來。
拿出手機一看，是杜長風打來的。
程煜對老卞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接聽了電話。
「喂，爸，您找我有事？」
杜長風的聲音顯得十分焦急：「程煜，你爸出事了！」
程煜皺起了眉頭，回頭看看病床上的程廣年，小心翼翼不露痕迹的說：「爸，您在說什麼？」
「你現在人在哪？我跟你說，你爸出車禍了，現在被送去了醫院，據說是在區醫院，我和小雨正在趕過去，你也趕緊的……」
程煜捂住話筒，用口型對老卞說：「我岳父知道了，誰傳出去的？」
老卞聳了聳肩膀，表示他那邊不會有問題。
「爸，您聽誰說的？」
「還用得著聽誰說么？你上網查查，微博上都炸翻天了。」
程煜趕忙沖著老卞示意，讓他打開微博。
老卞打開一看，熱搜上，「程廣年車禍」的熱搜，已經被頂到了熱搜前十。
點開一看，第一條，是一個當地媒體的賬號，發布了一條短訊。
上邊清楚的配有三張圖片。
第一張照片，是程廣年的賓利仰面倒在地上。
第二張照片，是拉近之後拍攝的賓利的車牌號。
第三張，則是一個表格，上邊清楚的登記著程廣年的座駕，其車牌正是這輛賓利。
短訊內容也很簡單，說據網友爆料，程氏集團董事長程廣年，在幾個小時之前發生了車禍，照片正是現場照片。
程煜怒不可遏，他要求現場所有人保密，就是怕遇到這樣的狀況，可是，現在這件事，還是被爆了出去。
於是乎，程煜也顧不上掩飾了，直接對著電話里說：「我現在就在區醫院，我爸沒什麼大事。」
「你在？」杜長風顯然覺得很意外。
「這件事等您來了，我再跟你解釋吧。」
掛了電話，程煜怒不可遏的再度看了一眼那張照片，恨恨的罵道：「那個派出所所長，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定要讓手下保守秘密，可他留下看著現場的人，居然自己拍了照片，還爆料給了媒體。」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那張照片遠景是一個大全景，整個鏡頭裡只有那輛翻了的車，而他剛才在現場，深知自己離開的時候，那周圍還有其他車輛。
所以，這張照片，只能是在其他人都撤了之後拍的。
老卞一言不發，而是繼續查看著熱搜。
然後，老卞說：「要儘快把你父親轉移到其他醫院去，否則，這家醫院馬上就會被媒體包圍。
熱搜里，有這家醫院的護士說院長親自為一個車禍傷者進行檢查，然後她查了一下網上你父親的照片，證實那個車禍傷者就是你父親。」
程煜也急了，但是這件事沒法怪罪任何人，那個小護士顯然並沒有保密意識，總不能怪人家楊院長沒有盡心叮囑她們吧？
想了想，程煜搖搖頭，說：「沒必要轉移，這裡是頂樓，楊院長特意安排的特護病房。只需要派人守住通道，不給媒體進來的機會就可以了。」
隨後，他又補充說：「而且，楊院長說我爸就是睡會兒，用不了多久就會醒。」
老卞說：「我打電話，讓分局派幾個人過來。」
程煜擺擺手，說：「現在還不能公布這起車禍是人為的，我總覺得那個人並不是故意露出的馬腳，所以，或許他現在還覺得自己的計劃是完美的，是天衣無縫的。如果你讓警察守在這裡，等於告訴他，警方已經介入了。」
隨手撥了個號碼出去，程煜自己的公司離區醫院並不太遠，他讓管路立刻帶幾個人過來。
看看病床上的程廣年，依舊處於昏迷——或者說是熟睡當中，程煜微微的嘆了口氣。
心中一團怒火，程煜很想打個電話好好罵罵那個黃強，嘴裡不免一直都在埋怨。
眼見程煜又掏出了手機，老卞攔住了他，嘆了口氣說：「你也別怪那個所長，我去的時候，他也還留在那裡守著呢，得知我們是省廳刑偵局的，才放心離開。緊張的很。」
「他在那還讓人拍了照片發在網上？！」程煜愈發的氣憤。
老卞又嘆了口氣，說：「人有三急，可能他去方便了，就讓手下人鑽了空子。」說著，他又表示了疑惑：「不過不對啊，我這回廳里都挺長時間了，痕檢結果也已經出來了，三四個小時了吧？要是留在現場的人拍攝的照片，他早該發出來了，又怎麼會等到現在？」
「肯定是怕所長知道，所以回到所里找了個單獨的地方，才給媒體爆的料唄。」
「那麼這樣的爆料對那個民警……哦不對，是個輔警，有什麼好處呢？」
「這些媒體，都有爆料費的。」
「那他拍完照片就可以直接爆料，反正也沒有詳細情況，只說了是你父親罹遇車禍。這就是發送一下圖片的事情啊。」
程煜道：「媒體也需要證實，不能只通過一張照片就亂報新聞吧？你沒看，這個媒體還查到了我父親的車牌登記么？手眼通天也需要找交管所的人幫忙啊，這需要時間。」
程煜又打開了那條爆料微博，指著那上邊的圖片說。
老卞一邊看著圖片，一邊繼續說道：「而且，去過現場的人，顯然都知道你父親是被送到了區醫院，他為什麼不一起爆料出來？爆料你父親在區醫院的，可是這裡的護士。」
「誰知道……」
程煜話沒說完，老卞突然叫了一聲：「不對，這張照片絕對不是最後留下的人拍的。」
程煜皺起了眉頭，點開照片，說：「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說？」
「現場沒有雜亂的車轍印。你想想，現場一共去了多少輛車？
你的，我的，派出所那邊跟我說他們去了兩輛車，還有交警的。
最關鍵是救護車，救護車可是直接開到了這輛賓利旁邊啊，可這張照片里，你看，根本就沒有除了賓利以外的任何車轍印。」
程煜一下子恍然大悟，說：「所以，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在車禍剛剛發生的時候，那時候，甚至司機老秦都還在車裡沒爬出來？」
老卞點了點頭，說：「恐怕就是如此了。」
「那也就是說，製造這起意外的人，要麼是早就在這兒守株待兔，要麼，就是一直尾隨著我父親的車？」
老卞二話不說，立刻撥了個電話出去，讓人去查程廣年這輛車經過的所有路段的監控，希望能在監控里找到尾隨的車輛。
安排好之後，老卞又道：「我安排人去查監控了，不過這事兒需要不少時間，你別著急。
但是，根據我的經驗，我更覺得，這人應該不至於露出更多的馬腳，尾隨，代價太大了。
多數的可能性，是他早就在那裡守株待兔。他是為了確認車禍之後，你父親的死活。」
程煜點了點頭，老卞說的沒錯。
「那麼，如果沒有車輛尾隨，是不是又可以從側面印證，這個人真的就是想製造一起意外，而不是想做出挑釁的行為？可如果是這樣，他公布我父親車禍的照片幹嘛？找事兒么？」
老卞笑了，他說：「從這個角度來看，或許對方真的是在挑釁。其實挑釁對於我們破案更有利，因為這可以說明犯案人是炫耀型人格，這種人格的人更容易留下破綻和線索。」
程煜苦笑道：「這麼說，我還得期盼這個害了我爸的人，多來挑釁我幾次？」
說完，他又搖了搖頭，說：「但我總覺得，搞出這麼多名堂的人，應該不會做出挑釁的行為。這件事，他操作的太複雜了。」
「你別著急，我回頭再讓人找那家媒體查查他們的爆料來源，或許也會有線索。」
程煜點了點頭，不再糾結這個話題，畢竟，現在無端的猜測，基本上毫無意義。
「行了，情況分析的差不多了，我先回廳里，繼續調查。我留在這兒也不好，要是被媒體看到，也是麻煩。你這邊，你父親醒了你跟我通個氣。」
老卞見程廣年似乎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選擇了告辭。
程煜也沒送他，杜長風和杜小雨估計很快也該到了。
老卞走後不久，倒是管路先帶著人來了，程煜沒空跟他們多解釋，只是要求他們守住前邊的通道口，不允許放任何一個媒體的人進來。
十幾分鐘之後，杜長風和杜小雨趕到了醫院，程煜這才把整個車禍發生的情況，跟他們說了一遍。
管路也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媒體的人果然如同老卞所料，蜂擁而至，可卻被程煜公司的那些操盤手死死的擋在了外邊。
而不管媒體如何發問，那些人都是一言不發，只是死死的擋住通道。
由於媒體的人數過多，院方也被驚動了，他們很快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把那些媒體的人勸離了住院樓。
但是從樓上的窗戶看下去，可以看到很多記者還是留在住院樓前，苦苦守候有可能發生的新聞。
楊院長又來幫程廣年進行了一次檢查，但程廣年依舊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這讓他也感到莫可名狀。
「按說早該醒了啊，從事發到現在，已經五六個小時了，就算是睡覺也該醒了。要不，我還是幫他做個核磁共振吧。」
杜長風和杜小雨建議程煜轉院，但程煜卻表示沒有必要，如果是發現了問題，當然是轉往更好的醫院進行醫治，但現在一切檢查都顯示很正常，轉院也無濟於事。「
杜長風著急的說道：「我不是在質疑楊院長的水平和區醫院的檢查結果，只是這麼長時間一直不醒，我覺得還是讓其他的專家看看比較穩妥。」
楊院長笑了笑，說：「你們作為家屬，有這樣的擔憂也是正常的。如果需要轉院，我可以配合。」
程煜想了想，對楊院長說：「楊院長，要不，您把我父親的檢查資料，copy一份給我，讓我爸拿給其他醫院的專家們看看？」
楊院長當然表示沒問題，立刻著手讓人安排。
杜長風說：「現在外界一定傳的沸沸揚揚的，也不知道程氏集團那邊怎麼樣了。哦對了，你還沒有通知你母親吧？」
程煜嘆了口氣說：「我媽不玩微博，把公司轉到程氏集團名下之後，也更換了手機號碼，媒體應該找不到她的聯繫方式。我原本想等我爸醒了自己跟她說的……」
「那你現在還是跟你媽說一下，她應該知道。」
程煜點點頭，給寧可竹打了個電話。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快五點鐘了，寧可竹剛做完一套護理回到家中，也正準備打個電話問問程廣年，回不回來吃晚飯呢。
聽程煜打來電話說讓她去一趟區醫院，寧可竹還以為是程煜生病了，急忙問他有沒有告訴杜小雨。
「不是我生病了，媽，是我爸出了點狀況。不過沒什麼大事，您先過來吧，來了之後我再跟您細說。」
寧可竹一驚，急切的立刻出門，一邊上車一邊追問，程煜只得說：「我爸出了個車禍，但檢查下來沒有任何問題，可他就是沒醒過來。現在醫院也覺得很奇怪，我們正在想辦法應對。」
寧可竹愈發著急，說：「什麼時候的事？」
程煜說：「上午十點多吧，出事之後司機老秦給我打的電話，所有的檢查都是我陪著我爸一起做的，檢查結果也顯示沒問題。您別太擔心，現在路上堵，您車慢慢開。」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怎麼這時候才告訴我！」寧可竹急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就是不想讓您擔心，當時檢查完畢，醫生說我爸很快就會醒，我原本想等他醒了自己跟您說的。沒想到這麼久了還沒醒。」
「好了好了，我這就過去。」寧可竹泣不成聲。
程煜也只得再度安慰說：「媽，您慢點開車，別著急，我爸沒事的！」
掛了電話，程煜只覺得頭大無比。
程家離醫院倒是很近，四五公里路，雖然趕上晚高峰，但寧可竹也只用了二十分鐘就趕到了醫院。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程廣年，的確看起來沒什麼事的樣子，更像是睡著了，寧可竹才稍稍的放下了一點點心。
然後，程煜把整個過程又跟寧可竹說了一遍，寧可竹是淚流滿面，不住的怪責程煜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她。
當然，程煜所說的，都是跟杜長風說的一樣，並沒有把這起車禍其實是人為的事情說出來。
在一切沒有調查清楚之前，程煜不覺得把這件事告訴他們，會對事件的進展有任何的幫助。
楊院長把檢查的各種報告匯總之後，存在了一個優盤裡，交給了程煜。
杜長風派人把優盤送給了一個他認識的專家，那邊的回復倒是挺快的，說法跟楊院長所言一樣，沒有任何問題，只能歸咎於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
杜長風當然問他要不要給程廣年辦理轉院，到軍區總院再好好的檢查一下。
那位專家說：「目前的情況，其實我個人覺得沒什麼必要。路上顛簸也未必對他有好處。我建議是留在那裡，等明天看看情況，如果還是沒醒，就在院里做個核磁共振，到時候我跟楊院長一起看看檢查的結果，再做下一步的決定。」
既然連這位專家都這麼說了，杜長風也就不再堅持轉院了，而寧可竹這會也算是定了心，不再像剛才那樣手足無措。
「嫂子，我剛才收到消息，說程氏那邊亂成了一鍋粥。您看您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