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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章:推演成局,回首已入局

  她那雙極夜的眼眸彷彿被天火點燃,眼瞳深處似有炎漿流動。


  她一手指天,一手點入眉心,天空之上驟然形成一道巨大的黑色火蓮。


  蓮生九瓣,妖炎之力在蓮瓣綻放間肆虐翻騰,電閃雷鳴之中,映照出了天上每個神明蒼白驚駭的臉。


  「果……果真是應了那詛咒預言,銜蓮而生的黑龍,有著屠神之力。」


  青衫神君眉目被冰雪吹打成了一片慘白之色,唇角微微顫抖,手指指著天空那不祥的禁忌之花炎。


  陡然間,天旋地轉,眼前視線陡然翻轉。


  只聽得咕咚一聲。


  他驟然發現腳下所站的污濁大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跟前,臉頰貼著冰冷刺骨的積雪,有著溫熱的液體在泊泊流動。


  咦?

  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在倒下。


  這是涼禾意識散滅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蒼憐劍鋒在屍首分離的高貴神君身上輕輕一點,火焰頓時捲動起來,如一隻貪婪的惡魔,將其身軀飛快包裹。


  當她邁過那具燃燒的屍體后,潔白的雪地仍然潔白,滲入雪地里的神血已然不見一絲,再也不見涼禾的半分氣息。


  震懾千古的神君涼禾,就這般被人輕描淡寫地奪去了性命。


  天空蒼雲之上,諸神開始蠢蠢欲動,焚世的憤怒猶如浪潮一般,傾覆而來。


  熠熠的銀甲開始從天空之上倒墜而下,猶如天上銀河之水倒灌如靈界之中。


  煌煌神威,又該如何去擋。


  蒼憐潔白美麗的容顏開始裂出一道道漆黑如魔蛛般的裂痕,漂亮的鱗甲從她手背脖頸間蔓延生長。


  她欣長的身姿傾落於皚皚白雪之上,可雪地間的影子卻是磅礴如夜幕如山巒,彷彿將整個世間大地都籠罩於影下。


  而那影子的形態,赫然正是一隻巨大黑龍含九蓮的聖然法相。


  孑孑獨然,戰天上諸神。


  大戰,瞬間爆發。


  一刻也未曾停歇的山風陡然變得愈發凜冽寒森起來,將地上的雪周捲成千道重白雪幕。


  天地變色,頃刻間就將蒼憐的背影卷吞了進去,唯有地上黑色龍影,遮埋大地。


  阿綰並未就此離去,她立於寒亭不復的雪崖之巔,青色裙裾不斷被風雪撕扯得獵獵作響,湛青的豎瞳里翻滾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深邃思緒。


  烈風捲起細碎的雪沫,沾濡在黑如鴉羽的墨發間,猶如凄凄冷冷的點霜白薇。


  被巨大黑龍影子所遮掩的黯淡光線下,她眼底的一切情緒都隱蔽在了纖濃墨羽的睫翼下,看不出半分端倪來。


  縱然是天生銜蓮而生,龍體強悍亦如古神。


  憑藉妖蓮之力能與諸天神佛為之抗衡一二。


  太古大妖之名,從來都不是被世人白叫的。


  可是阿綰心中十分清楚,對於亘古悠遠的古老聖靈龍族而言,萬年龍齡,在龍族之中,不過是堪堪成年的時節。


  對於靈界眾生而言,蒼憐是古老強大的存在。


  可是對於龍族以及這些神明而言,她仍是年幼。


  神遊境,究竟能夠支


  撐她體內那朵妖蓮肆虐屠神到何時,這一點,無人能夠預判得知。


  七界禁花,唯有曾經回歸混沌的遠古入聖九神清楚見證過禁花的全部崢嶸氣象。


  其神秘程度,足以與弒神者命格比肩。


  阿綰手掌輕輕翻轉開來,白皙的掌心裡憑空多出一張修羅惡鬼面具,色澤慘白猙獰的面具上繪著顏色鮮艷的油彩,黑漆漆的面具眼洞宛若在無聲訴說著修羅一族的殘酷與無情。


  分明是一具死物面具,可面具上描繪刻印出來的五官沒有任何錶情,透著滄桑的絕情冷漠。


  天空之上轟鳴巨震的空間波動傳遍萬里,四方有靈界修行者急急趕來。


  有鳳隕宮宮主沐雪而來,卻隔山遙望,不敢接近。


  有暗淵殿年幼的貓兒殿主,攜著黑壓壓的萬軍殿暗之侍毫不猶豫的加入了這場逆天伐道的戰局之中。


  漆黑的巨鐮在揮舞之間,大地震顫,暗氣裂天,雖然執掌聖鐮者尤為稚嫩,可戰意之凜然,決心之堅定,竟是絲毫不弱於天上的每一位神靈君官。


  鮮紅的穗子繚繞在阿綰修長瓷白的指間,她抬起手掌輕輕在冰冷的面具上覆面而過。


  面無表情的面具露出一個譏諷扭曲的狂笑表情來。


  阿綰神色漠然地看著面具,只覺得這副猙獰神態就是她此刻的臉,內心的真實寫照。


  她藏於黑夜之中的弒神者,有著坐鎮修羅神殿那鬼神不言的心計與謀算。


  正因為她足夠果決善斷,她能夠將自己眼波之中的綿綿情真意切慷慨以示該示好之人。


  她生來便經歷百苦磨難,當她還是雪地里妖狼利齒之下絕命逃亡的那個小姑娘的時候,滿身血污的她,正是年少,尚未被這個濁世所染。


  直至死於蛇口之下的那一刻,她都是一世善良,從未做過沾染血腥的陰絕之事。


  可是人間疾苦,卻一樣都沒有放過她。


  世上千般好,活著萬般難。


  她捨棄過往的姓氏,伴隨著陰謀與死亡而生,她足夠冷情,知曉如何完美正確的活著,獲得自己想要之物。


  她清楚看透人們喜歡追尋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即便是那位以殺戮鮮血證道的妖尊大人亦不例外,卻是強大的人就越是害怕孤獨。


  她們想要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那她就將她們想要之物,完美的呈現雙手奉上。


  當年河畔火刑架上,蒼憐將她救下之際,看著那雙黑如長夜卻異常明亮的眼睛,過於清澈。


  清澈得她清楚知曉在她被救下的這一刻,其實真正被救贖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那位高高在上卻一生孤寂的妖尊大人。


  相伴多年,她清楚知曉蒼憐心中所求想要之物是什麼。


  聰明如她,能夠極盡溫柔自然地將自己一顆不加以掩飾的心掏出來給她瞧。


  時間萬物皆可貴,唯有真心不值錢。


  一顆被她利用得淋漓盡致,虛偽得快要漚爛賤入塵埃里的心,能夠無極所用,何嘗不可。


  對於她而言,世間百人百事,無非就是兩個選擇。


  可利用,那便耐心周旋。


  無用廢子,那便不再多加施捨一個眼神。


  那麼

  問題來了。


  當下的蒼憐,與她而言。


  又是哪一種。


  天空之上,戰況愈發激烈,神靈如隕星般滑落,跌入大地塵埃之中。


  那位手執聖鐮的小貓女也已經化為了吞元獸的完整姿態,可身上的傷口可見削裂斷骨。


  傾覆遮掩大地的那道如山巒般的巨大漆黑龍影,如霧靄一般輕緩遊離,卻始終保持著不滅的形態。


  白皙的手指慢條斯理地纏繞著面具繫繩上鮮紅的穗子,阿綰冷眼旁觀,不徐不緩的眼眸深斂無波,看不出絲毫起伏,只有詭秘莫測的深邃謀算。


  究竟要如何抉擇。


  是穩守以退,靜待妖尊隕落亡歸,雙生咒的契約自然而散。


  她便如一滴毫不起眼卻附著能夠改變一切的毒汁落入七界那片汪洋大海之中,再也無人能夠推演出她這位弒神者的真正身份,將整個天下慢慢蠶食。


  還是說,繼續利用蒼憐身為太蒼古龍的身份,開啟龍冢之地,獲得那無人可知的禁忌力量,可在短暫百年間,巔峰七界,成為新聖時代唯一的主宰者。


  看似難以抉擇的選擇,對於阿綰而言,似乎選擇並不艱難。


  因為她足夠冷靜,能夠以不偏不倚的推演方式推演出來最為正確的結果,得到自己最應該得到的答案。


  她的推演方式一直都很快。


  答案結果很快在心中定型。


  就在這時,餘光之中,閃熠出了一道微弱卻極其刺眼的光。


  那是一名宛若不如花甲之年的老者,有萬古河域的星河之水被月色洗鍊千萬年,乾淨冰冷,玄霜濃重地在他枯瘦的手掌之間凝聚成一顆銀白色的眼球。


  他屈起手指,似乎想要將這顆璀璨的銀白眼球往大地上的那道漆黑亘古的巨影上彈射出去。


  泠泠微寒的銀鏈冷音在黑暗中濯濯響起,白皙纖細的腕間寶石墜勢與銀鏈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手掌再次覆在修羅鬼面之上,展開之際,修羅鬼面上的猙獰扭曲笑容不知不覺間,化作了一個悲傷哭泣的表情。


  銀色眼球落下。


  她青色廣袖輕舞,掠出一道緋紅的鋒利光芒。


  不等那顆眼球落入大地,在半空之中,兩股力量無聲交接。


  天空之上的老人一隻眼眶直接飈出一道鮮血,左瞳已殘,漫天銀屑,那是水域萬千星辰銀河凝縮成的精華碎芒。


  若是落入塵土,可讓整個靈界迎來凍結萬物山河的冰川死寂時代。


  包括讓地面上的那隻巨影,永眠凍結沉眠。


  可是此刻,銀色璀璨不復,只有星辰如屑的盛世美麗。


  這一刻,所有天神的目光,都朝著雪地間,那名青裙無聲舞動的美麗女子身上。


  阿綰身體似是微微晃動了一下,唇瓣染著絲絲嫣紅,如含一瓣地獄里開來的凄艷胭脂花。


  她沒有抬首去回應那些來自九重天上神靈們凝重的注視目光。


  只是低頭看著掌上哭泣的鬼面,如湛青寶石般的豎瞳色澤由淺轉濃,表情更是難分悲喜。


  裙裾被雪花捲獵,她長長一道清絕身影,此刻竟是說不出的絕世靜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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