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玫瑰映紅你的臉龐，
寂寞卻肆虐了我的心髒。
這麽多年，
命運竟沒有一絲轉變，
它任由你風生水起，
它任由我失魂落魄。
※
李影兒一個早上都心緒難平。一會兒是高中時代她和林芊花的片段，一會兒是林芊花和薛海輝的片段。回憶像潮水一般漫上來又退回去，再漫上來，再退回去……
“花花，你說我能考上那家重點不？”
“沒問題的。你比我認真多了！”
“可是……我爸媽好像把高考看的比我還要重要，我現在有點擔心了！”
“別擔心，大不了跟我一起混二本，哈哈！”
“你說點吉利的話行不？我爸媽真的很在意那家重點呢，據說啊……”
“我說影兒，你到底是去那裏念重點本科的，還是去給你爸媽吊金龜婿的？”
“我當然是想著去好好念書的了。”
“那就好。”
當這些情景還曆曆在目的時候，另外一些傷痛便開始瘋狂地肆虐她的心房。
“影兒，班主任老師告訴我，我過了T大的線，是我中意的重點院校哦！你呢？”
“我的現在都還沒有消息，怕是與重點無緣了。”
那個時候高考的錄取是分批次的，最優先的是保送的學生，但是她們高中學校沒有保送名額。據說，在某城裏麵的高中，他們學生都以參加高考為恥辱，因為百分之八十都是免試保送的。第二批次是特招和重點院校的錄取，林芊花很幸運地進了T大，那一年林芊花簡直就是她們家鄉的紅人。林芊花本人倒和往常沒啥區別，但光榮和幸福都寫在了她父母的臉上。仿佛一夜之間，林芊花父母那因為操勞而略顯佝僂的背忽然硬朗和筆直起來。鄉人看向林爸爸和林媽媽的眼神都是滾燙的羨慕和由衷的敬佩。是以很長一段時間內，家鄉的人在教育自己的小孩時都會時不時地提起林芊花這個名字，號召那些比她們小了好多歲的小孩向林芊花姐姐學習。李影兒除了遭受高考的打擊之外，還麵臨了父母的冷嘲熱諷。
“不是和林芊花成績一直差不多的麽？這次可差遠了。”
“你就是給林芊花提鞋都不配。”
……
那個時候其實也有人來給李影兒的父母道賀，因為在她們家鄉一年難得考上幾個本科生，很多人考上的都是些不怎麽樣的專科院校，甚至很多人連高三都沒有混完就流入社會，去一些比較發達的城市裏打工接濟家裏。李影兒和林芊花一直是家鄉人眼中的雙嬌。但李影兒的父母完全體會不到那種被恭賀的愉悅，他們和李影兒一起沉淪在失敗的陰影裏。好強如他們，怎麽會甘心輸給曾經打心底裏有些看不起的人呢？林芊花的父母是半輩子務農的，但李影兒的父親卻有在鄉下和鎮上之間奔波，做點小生意。李影兒的媽媽還是她們那裏知名的婦女主任。那些從前慣有的優越感，伴隨著那場高考，轟然塌陷。李影兒的父母將那種優越感消失後的不甘與懊惱統統傾泄在李影兒這個“不爭氣的女兒”身上。
當年沉浸在喜悅和激動中的林芊花怎麽可能有時間感應到李影兒的落寞呢？她家裏和自家親戚一起宴請學校師長以及眾鄉鄰。林芊花本人也忙於各種各樣的同學聚會，雖然每次她都會叫一下李影兒，但都被各種借口給擋回去了。再後來，李影兒幹脆被父母送到比較遠的外婆家去了。
孤臣孽子的寂寞，跟風月沒有任何關聯，卻一樣的銘心刻骨。那是一段怎樣不堪回首的過去啊？李影兒甚至都回想不出自己是如何走過來的。隻知道大一的第一個學期，她幾乎隻和兩三個室友說過話。
再後來……
李影兒和林芊花幾乎在四年的大學生活裏沒有任何交際，包括寒暑假都沒有碰過麵。林芊花倒是找過她很多次，李影兒都與自己父母像是約好了般的很巧妙地避開了。一個人尋找到另外一個人其實並不難，多大的尋找空間，多遙遠的距離都不是問題。但如果另外一個人存心要避開你，那就另當別論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你在天涯我在海角，甚至都不是生和死，而是你在追尋的時候，那個人她千方百計地躲避你。
李影兒與林芊花再重逢時已經是在C&C公司了。
當時薛海輝總經理帶著林芊花向辦公室裏的人介紹的時候，李影兒忽然一掃這些年的落寞與排斥，久違的親切感竟然重新降臨。甚至因為從前那些刻意的躲避，使得李影兒突然產生一些愧疚感，所以這一次重逢之時，她這個細膩淡然的人竟然比林芊花這個迷糊喧囂的人情緒上還要來得濃烈。她哪裏知道林芊花在T大的際遇，她怎麽想得出林芊花這些年心頭上的傷。
李影兒覺得這是命運之神給她和林芊花的另一個新開始。
從現在開始，她們又是同一個起跑線的人了。甚至可以說她比林芊花先來C&C公司，不說是前輩，也可以算是師姐了。這種殊途同歸和久別重逢的感覺讓她激動和沉浸許久。
“你們說薛總和林芊花是不是那種關係啊……”直到有一天她聽到這樣的流言。
“切！你們這麽八婆，亂嚼什麽啊。當心我告訴花花。”李影兒的第一個反應是流言。女人們喜歡用猜想說話。
“額，你可以私下問問林芊花啊，你們不是同學麽？”
“對啊，李影兒你私下跟林芊花確認下吧？我真感覺沒看錯，那個時候林芊花就是和薛總在一起手拖手逛街的。”
其實聽那些女人這樣討論的時候，李影兒一點都不信。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原因就是上班時間她們在同一個辦公室，不上班的時候她們也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在一起。要不是她們各自租的房子的檔期問題，她們早住在一起了。李影兒篤信這是個不怎麽靠譜的八卦。她的篤信來源於她對林芊花的熟悉。
是以那天晚飯之時，她便笑料般地提起這事，然後調侃道：“花花，你該真不會是與薛總暗地裏在拍拖吧？”
林芊花當時的表情明顯一滯，李影兒的心就咯噔一下沉了。
林芊花似乎是考慮了一下才說的:“影兒，我半個月前答應他了。”
林芊花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是眼睛盯著李影兒的，神態非常的認真，一點也不像她從前那樣嘻嘻哈哈的樣子。
“我其實還沒有想好這件事，所以也沒來得及告訴你。沒想到你這麽快知道了。”
李影兒那時候連對著林芊花的眼都覺得發虛，她怕她看透自己那顆忽然跌至塵埃裏的心。
“影兒，我拍拖了絕對不會重色親友的。你放一百八十個心好了。”
“你敢？哈哈！”要知道，這種時候強裝歡笑有多難。從來沒有如此憋屈和無力過，包括當年高考時都不曾有。
李影兒覺得自己真是太高估自己了，明明什麽都沒看清楚，竟然會篤信那隻是個八卦。悲哀有時候就是你自以為是的了解甚至是非常熟稔那個人，結果發現那隻是一場一廂情願。你不僅沒有了解那個人，甚至連她的全貌都沒有看到。
李影兒在C&C公司與林芊花重逢後，幾乎什麽事都會知會林芊花一聲。大到她在這家公司的工資與每年的年終獎，小到她又在哪個路邊小店發現了一款不錯的指甲油。林芊花其實也會和李影兒說很多事，李影兒一直以為她說的就是和自己一樣的全部。
當一個人掏心窩子對你好，告訴你她很多隱秘的時候，實際上她是有所圖的，她期待你也以同樣的方式來回報她。這就相當於一種秘密上的等價交換。林芊花沒有拒絕聽取李影兒的這些秘密，是以李影兒覺得林芊花不應該對自己隱瞞談戀愛這樣的私密。
所以，當這樣的事情突然爆出來的時候。李影兒與林芊花秘密上的等價交換不成立了。這就好像李影兒掏了一大筆錢買了個名貴的首飾回來，現在發現這件首飾是贗品。這種痛心不是三言兩語能安慰得了的。
有些事，一認真你就贏了。
但有些感情，一認真你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