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在桃花盛開的地方等你（2）
不想失去她。
不。
是不能失去她。
有人說，把人生濃縮為一瞬，不過是生與死。就此放下抑或者繼續執著都微不足道，因為帶不走的始終帶不走，留不下的始終留不下。
他和她的結局，必須要用這樣徹底的毀滅才能清算幹淨麽？
他感覺自己心跳的聲音被無限地放大，他在害怕。
明明十分的清醒，卻又極度地拒抗著什麽，就像他在圍觀自己的絕望一般。
殘忍、恐怖。
隻有他一個人，其他的人都看不見。
就像是他在一點一點的被黑暗和絕望吞沒，被命運扼住咽喉。
不……這不是真實。
他的花花怎麽會消失呢？他們約定好了，在桃花盛開的地方等著彼此的。
徐一帆如此想著的時候，又再次昏沉沉的睡去，竟然一下睡到了大天亮。
吵醒他的是林爸爸，林爸爸的臉色不太好，大概昨晚也睡得不踏實吧。
林爸爸說：“芊花最愛這裏的桃花了，所以我們把她埋在桃樹林裏。”
此時的徐一帆，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木然地跟著林爸爸去了桃林。
和林芊花當年描述的情景相差無二：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就是那裏。”林爸爸指了指前方的那座新墳。
徐一帆一個踉蹌，在墳前蹲了下來。
很傷心，但是……哭不出來。
真正看到的時候，為什麽哭不出來。
“爸！”徐一帆調轉頭，跪在林爸爸跟前。
“求求您，求求您讓我見她好不好？”
那樣一座新墳，裏麵真的是葬著他的花花嗎？還是感覺不是，她不在這裏麵，不在。
車禍是在鄉間路上發生的，一帆，你……節哀吧……
最後，連林爸爸也變得哽噎了。徐一帆終於嗚咽著，用頭碰觸著桃花下的黃土。
淚流滿麵—
桃花開，這千樹萬樹的桃花開得像朝霞，像火焰。
花花，我來了，在約定好的桃花盛開的地方。
你不是說在這裏等我的嗎？
花花，你看見我了嗎？請你再看我一眼。
這漫天的紅，像是桃花燃起的火焰。
桃花盛開的地方，是我們約定好的再見的地方，是重新開始的地方，不是我們的終點。不是終點啊！為什麽，我卻仿佛走到了世界盡頭一般？
桃花成災。是劫灰？是夢魘？
我該怎麽做，你才能回來？
如果這世上真有一個“第八號當鋪”，所有錯失的物與人都可以典當、置換、贖回。我願意獻出我的一切。
可是，花花，我找不到那樣的當鋪。而且，我有太多的難過和歎惋，我想要你，和我一起重新來過。
花花，你是我永生的眷念。
花花，你騙我！
你說你在桃花盛開的地方等我……
花花，你騙我吧，你一定是逗我玩的，那座墳裏，根本葬著的不是你，對吧？
花花……
—
徐一帆並沒有像林家父母所擔憂的那樣，將懷月帶走。
他覺得懷月還小，而且林家父母現在照顧得還不錯。以他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照顧不了小孩。所以，隻是留下一筆現金，說是補給懷月的生活。雖然林家父母千推萬當，然，徐一帆的臉色委實可怖。這個男人，不是不傷心，隻怕已經是傷入骨髓。
周陌再次在畫伊公司見到徐一帆的時候，驚了。
隻一眼，周陌就驚慌地奔過來問他：“一帆，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幾乎馬上就要撥打急救中心的電話。
徐一帆按下周陌的手，“我好好的呢，沒事，真沒事。”
“啊！”周陌一聲大叫，公司裏其他人都奔了過來，隻見徐一帆一隻手撐在辦公桌邊沿上，他的嘴角、手背、辦公桌上殷殷的紅……
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出痛苦。
他發現血的顏色跟桃花很像，不知道桃花是用什麽染紅的。
林芊花，等我。無論你在哪裏，都要等著我，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上窮碧落下黃泉，定要找到你。
所以，無論你是在碧落鎮，還是在黃泉某處，勢必要信守約定等我，我亦會信守約定去找尋你。如此想著的時候，他忽然想起很早以前和林芊花開的一個玩笑。
她當時似撒嬌般地試探：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怎樣？”
他當時想，女生就隻會糾結這種無聊的事情。他覺得這是無聊到根本不需要回答的問題，但是既然她那麽期待，還是勉為其難地回應她：
“我會去找你。”
她從後麵環抱住他，繼續呢喃：
“如果找不到呢？”
怎麽可能找不到呢？太小看他徐一帆的實力了。隻要存於這世間的，沒有他徐一帆想要找而找不到的。
“再繼續找，我會一直找，一直一直一直找，花一輩子時間去找。”
那個時候隻道是少年輕狂，也隻是回應她的玩笑，沒有認真去想。
現在，想起那個時候的玩笑，他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生生的痛，在隻有他知道的地方流血。
有些傷口，時間會讓它逐漸愈合。
有些傷口，時間會讓它徹底腐壞。
花花，見不到你的痛，得不到你的回應的傷，已經讓我病入膏盲，無法挽救了。
花花，我真的好想念你，想念你……
麵對這種狀態的徐一帆，隻有徐家的人和周陌知道，徐少不是得了什麽重病，而且，這樣的療養根本救不了徐少。而且，醫生會診的結果是，腑髒沒有任何問題。
是不明原因的出血。
中醫的診斷結果是：情誌不和。
徐家的長輩們看著徐一帆蒼白而木然的表情，心慌、心疼。
然，他們都不是解藥。
徐沛軍這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原本是為了讓兒子今後更加的幸福，未預料隻是徒增痛苦。他也想起那一日林芊花對他說要留下腹中孩兒時的毅然與決然。他決定放下姿態，好好地找林芊花再談談。
什麽交通事故，什麽已經下葬。在他們這些精通世故的老人看來，不過是一個不怎麽高明的謊言。因為他已經查問過交通相關部門，根本沒有那樣的交通事故記載。
他更相信自己聰明一世的兒子，不可能沒有發現這起簡單交通事故的破綻。徐一帆去過林芊花的老家，應該看到的破綻更多。
徐一帆絕望的，不是離開，而是不被接納。
以毀滅一切的說法將他所有的希望逼至絕境，隻為了告訴他一個事實：不想再和你一起。
—
林爸爸和林媽媽抱著小懷月來到碧落鎮的某個小店鋪。
“芊花啊，這樣做行嗎？”
說話的是林媽媽，對於不善撒謊而又天性善良的人來說，撒這樣的彌天大謊，實在是壓力很大。尤其是信口雌黃地對人家說自家的閨女已經下葬了。
一開始林媽媽和林爸爸都是反對林芊花的這個提議的，哪有平白詛咒自家閨女的？交通事故，下葬，太不吉利了！
但是林芊花說如果不這樣做，她就這輩子真的就埋葬了。她說即便徐一帆來這裏娶她，隻要徐家的人不認可，將來她和徐一帆的生活還是會出現很多麻煩，怎麽可能讓一個至孝的男人舍棄生養他的父母呢？她不希望徐一帆反反複複地陷入那樣兩難的抉擇。
如果，真的不得已要選擇，寧肯放棄的是她。
來日方長。
所以，要好好地計量。